她冲着裴昭笑的抱歉，“就让我住在你这儿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至于吃用……我不是有月例么？父皇还补了我四年的月例银子。”
“应当……够养活我吧？”
萧素薇说的不太确定。
还有贴身照看自己的婢女，总不能让裴家出钱。
明妃以前虽然对她管教的不多，但在金银首饰好东西上倒是一直大方。
她对银子是没概念的，也不知道那些月例够不够养自己。
“你如果乐意住在这儿那就住着吧。”裴昭片刻功夫已经做好了决定，“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的，想养花就养花，你高兴就好。”
萧素薇松了口气：“多谢。”
裴昭又留了一会儿，才离开玉蝉院。
回到自己的玉笙居后，她卸甲换衣，换到一半时，忽然瞧见床边花几上摆着的那盆白色铃兰。
这还是羽林军营房里那盆，萧云祈送的。
原先三日住在那里，休沐三日。
如今换成一日休沐一次，她不必住在营房，便将这盆花也带回来了。
裴昭看着花，想起方才的萧素薇。
四年宗正司监禁，竟磨平了她的所有性子，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
果真是岁月无情。
裴昭轻叹了口气，继续换衣，之后去见了金氏，说了萧素薇的事情。
金氏显然也有些意外，“还以为春天她便要回去公主府……她身份不同，住在咱们府上没事吧？”
“没事。”
裴昭说：“我去和皇上说。”
反正萧素薇本不是皇帝的亲女儿，如今无用弃子，皇帝自然是无所谓的。
因此，第二日裴昭说起，萧素薇身体不太好，常住定国公疗养的时候，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笑着让裴昭帮他仔细照顾女儿。
免不得又送了许多赏赐，专门拨了一笔银子。
外人看来是心疼萧素薇。
可裴昭却清楚，那不过是对薛侯的愧疚之情，与萧素薇本人毫无关系。
只是这一波赏赐皇子和公主，竟然没有宁王的份。
裴昭不相信皇帝是忘了。
是因为厌弃了，所以连面子也不愿做了吧？
君心，一旦失了，想要再抓住难如登天。
而这样的时候，也是对付姜家和宁王最好的时机。
……
崔弘那件事情，最终还是没查到什么证据，定案的死因是醉酒失足落水。
京中富贵云集，公侯贵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桩命案引起的风波没有持续很久，大家便将事情忘的差不多了。
眨眼就到了十二月，裴昭从宫中轮岗回来，刚进到玉笙居，青思便进来服侍她卸甲。
“你今日怎么在？”裴昭有些意外。
最近青思被她派去关注二嫂，基本是整日也见不上一面的，今天回来了，莫不是有结果了？
她才刚这样想，青思便说：“查清了。”
“怎么回事！”
裴昭快速卸甲，披上宽松的外袍，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是不是二嫂遇上了棘手的问题？”
青思躬身回话：“属下这几日发现二夫人回金家的次数很多，暗中还和大理寺卿凌大人见过几次面。”
“什么？”
裴昭拧起眉毛，“她为什么见凌烨，你可清楚？”
“属下潜于暗处偷听了凌大人和二夫人的对话，他们……”青思言简意赅，条理清楚地将自己探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裴昭。
裴昭听着，面色逐渐变沉，“岂有此理！”
青思默了片刻，才又说：“约了今晚在风雅阁会面，二夫人答应了。”
“我知道了。”裴昭当一声放下茶杯，“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我要会会这位凌大人。”
“属下明白。”
……
下午，天上飘起鹅毛大雪。
仆役们每隔一刻钟清扫一次，但路面上却还是覆着一层白霜。
天色暗沉下来时，裴昭穿了身烟霞锦常服，打着翠竹油纸伞离开玉笙居，在覆着白霜的路面上留下一排脚印。
上了回廊，裴昭忽然停住脚步。
金氏披着纯白色带毛圈的披风，带着贴身的婢女，瞧那样子也要出门。
裴昭朝她微笑：“这么晚了，二嫂还要出去呢。”
“……”金氏着实心虚，便强笑了一声说：“是啊，有点……要紧的事情，要出门去办，阿昭也要出去？”
“嗯。”裴昭点点头，“我是公事。”
“这么晚了还有公事？要去哪个衙门，二嫂顺路带——”金氏下意识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她便陡然僵住了。
自己要去的地方，自然是不好叫裴昭知道的。
若裴昭答应了，随着去发现了什么端倪——
但她显然想多了。
裴昭轻笑道：“我要去好几个地方，应当是不顺路的，我自己去吧。”
金氏暗暗松了口气，又瞧裴昭穿的单薄，忍不住皱眉说：“都下雪了，你竟还是一身秋衫，倒是一点不怕冷？”
“着了凉难受的可是你自己。”金氏一边数落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不由分说给裴昭披上，“你公事繁忙，赶紧去吧。”
“我的事情不算太紧急，让婢女重新拿一件再出门也不迟。”
“好。”
裴昭笑着点头，转身往外走。
那白色的毛圈披风还带着金氏的体温，以及浅浅的脂粉香气。
裴昭从不用脂粉，却也觉得那脂粉好闻的让人安心。
她好看的唇上扬了几分，待到出了角门翻身上马时，唇角的弧度已经慢慢落下，眼底也一片冰冷。
马鞭落下，裴昭策马冲了出去。
因为下雪，街道上人已经极少，即便是有三两百姓或者马车，也都是行色匆匆。
裴昭的马因此跑的不慢，一炷香之后到了大理寺门前停住，翻身而下。
大理寺门内有一人，双手插在袖筒之中，跺着脚来回踱步，着实是冷的够呛。
他是奉命等候裴昭的。
瞧见裴昭到了，那人立即冲上去喜笑颜开地说：“裴统领快请，凌大人在里面等您。”
“嗯。”
裴昭点头，一路随着那人进到了大理寺官员办公的院落内，隔窗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子坐在案前，埋首与成堆的卷宗公文之中。
正是凌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