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暗室里所有东西全带回了大营之中。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
萧云祈问:“先休息?”
“不行,睡不着。”裴昭摇头,“太好奇了,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安心。”
“那好。”萧云祈把手札递给裴昭:“你看这个,我去翻一翻其他书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嗯。”
裴昭点点头,窝在那厚毛毡上翻看起来。
手札上记录的都是南齐历年来一些要事,偶尔会有一些平宁瑾公主的心情。
每当看到写她心情,裴昭便自动略过。
但篇幅太广,裴昭即使无意窥探旁人隐秘,依然在一扫而过的瞬间,捕捉到“皇叔”二字频繁出现。
翻到手札中间时候,依然都是心情和“皇叔”。
裴昭暗忖这或许是记录少女心思的本子,实在没什么可翻的了。
正要将手札放在一侧,裴昭目光却忽然落到了那一排小字上,有一会儿没有动静——景盛三年冬蒙皇叔指点领回乞儿,取名谢无庸。
其后的内容,都是如何教孩子治国之道,为君之策,驭人之术等等。
寥寥数语,却让一切跃然纸上。
裴昭仿佛能看到那些春夏秋冬,那位素未蒙面的平宁瑾公主悉心教导那个孩子,只为匡扶南齐破败的江山。
而后面这半段内容,皇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手札记录到了当年清霞关大战,后面的内容变得更少,似乎偶尔想起写上两笔,偶尔好几年不记一个字。
最后一页,记录了南齐龙脉,静湖水闸,以及玉玺机关。
裴昭看到这里时,盯着那几个字后背发冷,僵在原地良久。
“怎么了?”
萧云祈虽翻看那些书简,却也关注裴昭,察觉她不太对劲,便回头来问,“看到了什么?”
“龙脉和水闸。”
裴昭深吸口气,把手札交给萧云祈。
见萧云祈只是挑了挑眉随手接过,裴昭脱口道:“你知道?”
她忽然间就想起那一日攻城,谢无庸入阵拖延时间,萧云祈亲笔请军令攻西城门。
他不是那种心血来潮随意行动的人,必定是了解了什么。
“阿祈阿祈!”裴昭凑近几分,激动地问道:“攻城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
萧云祈盘膝坐在裴昭身侧,将手上书简放到分类的地方去,轻描淡写把那天去华阳山山腹的事情与裴昭说了。
他寥寥几句,言简意赅到过分。
裴昭却是激动振奋又有些后怕,“还好你那天反应及时,拦住了,否则开闸放水,不但北梁军营要被冲刷溃散,连百姓也得遭殃!”
说完她又有些怨怪:“都这么久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和我说?我不问你打算一直藏着掖着呗。”
“都过去了,有惊无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难不成我说来和你邀功?”
“那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打算怎么嘉奖我?”萧云祈捏了捏裴昭的鼻尖轻笑道:“口头夸赞可不算。”
“那是自然。”裴昭认真道:“你截住那件事情救了几十万人的性命,这等大功,除了我个人要给你奖励,朝廷也会嘉奖你。”
“我不要。”
萧云祈握住裴昭肩膀轻轻一带,裴昭跌在他膝头。
他倾身而下,吻落到裴昭眉心:“朝廷给的我不要,我只要你给的。”
……
北梁都城
前方捷报传来,整个朝野一片喜色。
平日里混吃等死懒懒散散的萧云阳都振奋的不得了,拉着身旁的小玄子询问:“虽说是裴统领打下的南齐,但也是我在位期间啊,这算不算是我……不是,是朕的一点功绩?”
“小玄子,你说朕会不会青史留名啊!”
小玄子讪笑着说:“应该是的。”
萧云阳哈哈大笑,“那朕也不枉做了一趟皇帝,嗯不错不错!”
“皇上,鸿蒙王和八皇子到了。”小太监欠身来禀报。
萧云阳立即止住笑容,一本正经地坐回龙椅上去,“快请!”
片刻后,一身绛紫蟒袍的鸿蒙王和身穿靛蓝色锦袍的萧云泽一起进殿行礼。
不过刚要欠身,就被萧云阳连声制止:“快免礼吧,皇叔祖已经知道消息了吧?裴统领不愧是父皇看中的人,堪为我北梁第一大功臣!”
鸿蒙王面不改色道:“皇上,裴帅还上了一封奏折,是关于南齐摄政王以及大长公主的身后事,不知皇上有何想法?”
“呃,这个么……”萧云阳揉了揉额角:“这个谢无庸虽然很讨厌,这些年做了许多对抗北梁之事,但对南齐百姓来说,他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实在是不好处理。”萧云阳看向萧云泽:“八哥,你说说吧,你肯定有办法的。”
鸿蒙王皱了皱眉,也转向萧云泽:“既然皇上开口,那八皇子便不要推辞,说一说吧。”
萧云泽略微迟疑片刻,才说道:“皇上所言不错,谢无庸对南齐百姓来说,的确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如果将他曝尸荒野或者挫骨扬灰,想必会使得整个南齐民怨沸腾。”
“裴统领应当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妥善安放他们的尸身,上报朝廷拿主意。”
“按照以往朝代更迭的惯例,以及现下情况和民心来看……我北梁理当对南齐皇室追封、厚葬。”
“说的很好。”萧云阳点点头,“很有道理,那朕追封那个谢无庸什么好?”
“这……”
萧云泽顿了顿,“可请礼部拟定几个合适的谥号,皇上来选就是。”
“那好吧。”
萧云阳大手一挥,“传令礼部,速去拟几个谥号送来,还有那个什么公主的,也一起办了,对了——怎么个厚葬法,也得让礼部列个章程?”
“不必。”
萧云泽说:“谢无庸和平宁瑾公主都要葬入南齐皇陵,如何厚葬,南齐那边自有礼法章程。”
“嗯,说的也是。”萧云阳又点了点头,“那朕给裴统领下旨,叫她让南齐人自己办吧。”
“不可。”
“啊?怎么又不可?”
萧云泽说道:“追封和厚葬,是我北梁给他的体面。”
“但是成王败寇,他是败军之将,即便追封厚葬,有些规矩也不能逾越,免得失了胜者威势。”
萧云阳“嘶”了一声,挠头道:“怎么如此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