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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母双亡的苏秋末(1 / 1)

对于苏秋末来说,这半年真的很难熬,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背着母亲的骨灰走遍了大半个城市,选了自己生日那天将母亲与父亲合葬,总算是一场团聚。然而从合葬那天起,苏秋末的噩梦便开始了,她的舅舅每天都会跑到她的家里,和她提起接手母亲在英国的生意,还有就是母亲出国后在国内置办的产业,原本是打算买给她,可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成年,所有的手续还是母亲名下等等。从前,舅舅为了控制母亲汇过来的钱,制造了一次让她父母分别一生的误会。舅舅得偿所愿,可怜那两个活在误会里十几年的人在各自的世界里痛苦着,思念着。一个月后,苏秋末实在忍受不了舅舅的虚情假意,终于在家里爆发,她走到客厅里,还是礼貌的对舅舅说,“有些话,是时候认真的谈一下了。”

舅舅放下抹布,殷勤的问,“咱们还有什么话没说吗?”

“舅,你和舅妈几乎天天来帮我收拾,搞得张姨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苏秋末一边说,一边对扎着围裙的张姨使了个眼色。张姨识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舅妈也上楼去书房里随便拿起一本书翻开。看到客厅里只剩她和舅舅,她便开口道,“有什么不是你的东西,你想要就开口吧。”

舅舅一改往日的殷勤,这忽变的神情,虽是她一早就想到的,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暴露的这么早。“秋末,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有什么东西不是我的?”

她略带嘲讽的看了一眼舅舅,走到吧台,端起张姨为她沏的茶,步伐悠闲的走到沙发前坐下,轻轻吹了吹茶水,笑道,“你住的,吃的,用的,哪一样是你自己的?”

她悠然的将茶水送入口中,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嘴角上挂着的笑容凝固,神情似怒非怒,只是声音变得不再谦和,“这些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她翘起一条腿,双手交错在膝盖上,继续说,“对活人说说谎也就算了,相信你的往往都是在乎你的人,但是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依稀记得,爸爸去世前,我请你去医院看望他,可是你拒绝了,我还记得,当时我给妈妈打了很多次电话,可是她不接。”

她忽然对舅舅投去憎恨的目光,可嘴角依旧挂着笑意,那画面甚是诡异,让舅舅倒退了几步。“你让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临走之前都不能如愿,我本该恨你怨你,可是我人生中另外一个重要的人告诉我,要善待你,”她故意将善待两个字说的格外刺耳。“所以,我问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舅舅也是个可怜人,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被母亲和其他长辈宠惯了,没有学识,又吃不了苦,早些年和父母一起打拼,总是偷鸡摸狗的,还将坏事都推到父亲身上。父亲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凡事看破不说破,从来不和母亲解释。只是再坚固的爱情,也禁不起搅屎棍在中间,母亲一怒之下选择了出国,原本只是散心,没想到这一走,便是一生。舅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错处,更像是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那声呼唤,他不禁落泪,如忏悔一般跪在地上说,“我是自私,可谁见了那么多钱会不动心。”

钱倒真的是不少,且不说英镑和人民币的比例,农村出来的人,有多少见过千百万的,苏秋末的母亲,赶上了出国最好的时候,又在金融风暴的时候,低价买了几栋房子,和一个农场。那个出国就能捡到钱的时代,她一个女人,究竟是弯下腰捡钱,还是做了什么其他的,没人知道,可她最后还是做了为数不多的米其林三星女厨师,也用她的手艺,做了顿传说中朱元璋吃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给英国领导。苏秋末在那些母亲过往的事迹留念中看到她一个女人光辉的后半生,只是少了家庭的牵绊,但真的少了吗,也许不是。那女人将毕生的财富留给了她的女儿,还为她盖了一间巧克力房子。她不只是个女人,也是个妻子,姐姐,更是个母亲。她所有的付出,只为她在乎的人,能留下生活下去的希望,代替她享受更好的生活,其实那个年代的女人,就是这么简单。“你动心,你占为己有也就罢了,想尽办法拆散他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可知道这十七年,妈妈都是在思念与痛苦中度过的?”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舅舅带着近乎茫然的目光看着苏秋末。是啊,她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她轻抚耳边的碎发,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心思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舅舅。她想,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只是在演绎痛苦,她太清楚这个男人了,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她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她学不会父亲的大智若愚,从小到大别人的称赞让她自诩骄傲,她放不下那骄傲,一开口,便是洞察先机的口吻,“舅啊,你真的不用演给我看,我这个人,没什么感情,对你更是没有亲情可言,所以,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想要什么。”

听完她的话,舅舅清楚,再演下去也没什么效果,瞬间变脸。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坐在沙发上,这一次,倒是彻头彻尾的做回了自己,脸上呈现出原本令人憎恶的无赖,“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要老姐的一半财产,拿了钱,后半生,我自生自灭,不用你为我养老送终。”

“养老送终?”

苏秋末冷笑,“舅,我得跟你道个歉,是我,没有讲完我的话,而令你误会了。”

舅舅神情凝固,他清楚,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姐姐名下的财产,中国还没有一条法律是弟弟继承的,除非苏秋末死了,他虽然好吃懒做又贪财,可是苏秋末毕竟是自己姐姐的女儿,再怎样,他也不会对她动了杀心。门铃响起,苏秋末走过去开门,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叶婧,她微微一笑。叶婧是一名律师,这几天她在帮苏秋末草拟文件,昨晚,苏秋末给了她最后的决定,她连夜做好材料,在苏秋末下楼和舅舅摊牌以前她刚好出门。舅舅知道叶婧,看到她来,心知不妙,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叶婧坐在舅舅对面,将文件拿出,打开后放在舅舅的面前,解释道,“舅舅,据我统计,上面列表中的资产,是苏婶名下而被你使用的,其中我们查到近3年里,苏婶名下的一张工行卡里,有海外汇款35万英镑,以及中银卡、中信卡、浦发卡中投资的股票、基金等,总计7453624元。请您仔细确认一下,是否正确无误?”

舅舅没有看向文件,而是悄悄瞄了一眼正在点烟的苏秋末。他没想到这一切苏秋末早就知道,而且还一清二楚。再看向一脸不怒自威的叶婧,他已经完全忽略了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忽然,他觉得眼前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来宣判他55年幸福人生死刑的判官。两只纤细的手指夹着烟,苏秋末站在离叶婧较远的位置,她知道叶婧不喜欢烟味,连吐烟的方向都是朝着叶婧相反的地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舅舅脸上渐渐浮现的绝望,忽然想让无声持续的久一点。整个房间安静到连烟雾飘散的声音都听得到,叶婧知道苏秋末在这些天里的挣扎,也知道她那颗善良的心,更知道舅舅此刻的绝望,可是她清楚,这份文件并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她清了清嗓子,对苏秋末微微皱眉。苏秋末想到母亲临终的话,是啊,舅舅始终是母亲唯一的弟弟,她熄灭了烟,走到舅舅身边,轻声说,“这些,都给你。”

她看向叶婧,点点头。叶婧拿出另一份文件,说,“另外,还有英国的产业,这里一部分是固定收入,一部分是您和舅妈的使用权,请您确认之后,签字。”

她指着空白的地方。一滴泪从她的指尖划过,她看向苏秋末,会心一笑。张姨送走了苏秋末的舅舅和舅妈之后,连忙跑到厨房。叶婧解开西装的扣子,露出白衬衫,靠在沙发上,笑着说,“我就说吧,这世上没有感动不了的人,你放开的不只是钱,还有这么多年的恨。”

苏秋末靠在沙发的另一边,用脚踢了叶婧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放下对他的怨恨。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解解气,你不知道,在你没到以前,我故意演了一出戏,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叶婧恍然大悟,“难怪我一进门,气氛就这么尴尬,怎么,你出国这一趟,还学了演员必修课?”

“你不是说,要恩威并用嘛。”

苏秋末不以为然的晃着小脚丫。“好了,你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去医院看我爸。”

苏秋末坐起身,认真道,“叶叔叔还是不见好转吗?”

叶婧摇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再说,就算找到了,也是一笔巨款,而且手术还存在风险,我和爸爸都已经放弃了。”

苏秋末握住她的手,说,“钱,我替你出,你告诉医院,要他们务必找到合适的心脏。”

“不,我爸说了,如果哪天,他只能靠呼吸机存活,那一定是他找到了我妈,所以,到了那天,我只要拿掉呼吸机就行了。”

叶婧淡然的语气中,无法掩饰她不舍的心。苏秋末坐起来,连忙将叶婧抱住,心疼道,“我懂你。”

她能感受到叶婧此刻的心情,她甚至羡慕叶婧可以在伤心的时候流出眼泪,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眼泪开始决绝,任凭她再怎样伤心,眼泪就是不来拜访她,久而久之,她便成了别人眼中的坚强女人。她告诉自己,既然哭不出,那就笑吧,哪怕那一刻笑起来比哭还难看。那天以后,舅舅便不再是苏秋末的噩梦,偶尔会打电话关心她一下,再后来,舅舅和舅妈一起去了英国,时差的关系,电话少了,但是真心反而多了。她清楚,当她决定放开那些财富时,她得到了母亲为她留下的另一种礼物,亲人的牵绊。其实舅舅即便再不好,从前对她也是好的,哪怕是利欲熏心,但骨血中,还是有宿命般的牵引。时间转瞬即逝,马上就是新年,苏秋末没有去英国和舅舅团聚,而是一个人充满期待的走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漠河。她曾在英国看过一次极光,回到中国,她希望可以再看一次,漠河是中国唯一可以看到极光的城市,她心血来潮跑到这里,带着厚重装备等待极光的到来。我终于闲下来了,半年的忙碌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那不过是我麻痹自己的唯一方法。一个人淡出自己的世界,需要时间,可时间只是将那些看似重要的事情变得不那么重要而已,真正意义上的重要是不会被时间冲淡的。最近流行一句话,“爱情是世间最昂贵的奢侈品,拥有着的人,便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而我与富有擦肩而过。我打算出去走走,就像那本书里写的,来一次抛开远虑近忧的一场旅行,对于之后是否转战上海,我还需要做一次合理的评估,或者,我根本不敢离开清城,哪怕外面的机会更好。又或者说,我对上海是恐惧的,因为那里,我会变得渺小,而那里,也会让我重新拾起信心。不管那些未来的事,我静下心,在网上搜罗着中国最美景色,一张图吸引了我,是漠河的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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