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侍君不能与朝廷官员有过多的牵扯，司赋宁注视着苏云墨牵着凤稚京的手离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遗憾、悔恨与回忆交加，徒增痛苦罢了。
苏云墨变了很多，从前他也很温柔，但更多的是明艳与活泼，现在他还是很温柔，但只剩孤独和淡漠。
司赋宁喉头莫名有些哽咽，而这时，女帝身边的太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脚步匆匆地小跑到她身边。
“司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可让老奴好找啊！”
“公公有事？”
“是陛下有急事找您商议！”
太监那急切的样子，恨不得替司赋宁跑去。
司赋宁眉头皱了皱，有什么事情能急成这样？
还没进去御书房，司赋宁就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女帝爽朗的笑声。
司赋宁止住脚步，瞬间就不想进去了。
“司大人？”
太监显然不能理解司赋宁突然停下来的原因，满眼疑惑。
司赋宁默，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司赋宁刚踏进门槛，女帝猛地出现在她面前，大笑着拍着她的肩膀，把奏折递给了司赋宁。
“爱卿，你看看这个！”
女帝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司赋宁微顿，在看清楚奏折上的内容后，瞳孔一缩。
这是？
太史令沈清嘉的上奏。
夜观星象，南边朱阳，天罡星起，灾祸将至。
天罡星代表着灾祸之星，朱阳南边，正是太后所居的鸿宁殿的位置。
这是针对太后的局，而且还是利用最为信奉的神权。
从女帝表现出来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此事与女帝无关。
司赋宁心中默念着沈清嘉的名字，收紧了手中的奏折。
“真是大快人心啊！”
女帝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龙椅上坐下，她手指敲打着桌面，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爱卿，你说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女帝看向司赋宁的眼中带着期待。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联合蓝若寺，将太史令奏折上的内容坐实。
趁太后病，要他的命！
蓝若寺作为天启国寺，无数皇亲贵族都曾在蓝若寺礼佛，地位非同一般。
司赋宁想起了鸿宁殿内的太后，手指微蜷，眼帘低垂，“联合蓝若寺，坐实太后为天罡星。”
女帝赞同地点头，“是啊！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这一次，不死也得让太后掉层皮，女帝笑得阴狠。
鸿宁殿。
太后摆弄着青玉缠枝莲纹瓶中的二乔牡丹，眸子却盯着虚空，明显地心不在焉。
“秋语。”
太后突然出声。
秋语立刻弯着腰，“太后。”
他想了想，“把哀家的香玉膏给司大人送去。”
秋语眼中闪过讶异，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此时太后的神情，却发现太后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她不敢多看，低着头找出了香玉膏。
香玉膏乃是御医特意制作的外敷药膏，对于皮肤上的伤最是管用，一点儿也不留疤。
渐渐地，天边的太阳从正空中落到了朱阳门的檐上，司赋宁也从太和殿退下了。
“司大人。”八壹中文網
秋语出现在司赋宁面前，蹲下行礼。
司赋宁微微挑眉，“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秋语从袖口掏出精致的玉瓶，“司大人，此为香玉膏，是太后吩咐奴婢带给大人的。”
香玉膏，司赋宁是知道它的功效的，她微顿，接过香玉膏，把小小的玉瓶纳入袖中。
秋语办完差事准备离开，被司赋宁叫住，一张卷起来的纸条被她不动声色地塞进了秋语手中。
秋语顿时明白了，此物应当是交予太后的东西。
司赋宁看着秋语离开的背影，眼眸微闪。
她给太后送去的纸条上，就是今日下午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
就算太后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勉强接招。
……
蓝若寺方丈湛寂禅师进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太史令沈清嘉奏折的内容也瞬间传遍了整个天启。
女帝与湛寂禅师彻夜论佛，湛寂禅师只是留下了四个字：
男颜祸国。
这下，全天下都把矛头指向了太后。
与太后一事相比，众人对于北方匈奴的战事反而没有那么关注了，女帝上朝时甚至没有听见反对的声音，就决定了北方的战事。
怀化郎将蓝黛为主将，开国郡公之女史姝真、辅国将军之女秦暮微为副将，随军检察与军师若干，统领十万大军。
司赋宁表情古怪，秦暮微和史姝真凑到一块儿去，也不知道女帝的安排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希望一切顺利，如果没有秦暮微，司赋宁对史姝真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但秦暮微也为副将，司赋宁就不敢保证一帆风顺了，毕竟史姝真和秦暮微相遇，那就是干柴遇见烈火。
最重要的是，秦暮微作为春闱考试作弊的贵族子弟，被禁考之后，还能因为家族恩荫获得这样的官位，女帝此举，又让天下寒士寒心。
女帝明显神清气爽，她心情甚好地喝着茶，连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都懒得看了，仰着头享受着难得的舒心。
当然，她是轻松了，司赋宁就苦了。
因为这些奏折在女帝的眼神示意下，由太监全搬到了司赋宁的桌面上。
司赋宁：……
“爱卿，你说这一次有没有机会把父后一党清除？”
一边还要批阅奏折，一边还要回答女帝的问题，陪着女帝聊天，司赋宁心累。
“陛下，宋氏一党根基深厚，恐怕没那么简单。”
司赋宁实话实说，适当为头脑发热的女帝降个温。
沉重地打击太后的势力，这一次说不定能够做到，但要想清除，那不太可能。
女帝瞥了她一眼，微微叹气：“爱卿说得对，朕身边还是需要爱卿这样说实话的人！”
说完，还感慨地点了点头。
司赋宁：……
司赋宁能说什么，她只能在心底暗暗佩服女帝的脑补能力。
忙碌的一上午总算过去了，等司赋宁极高效率地批阅完所以奏折时，刚想禀报，却发现女帝已经偏着头在龙椅上睡得口水直流了。
司赋宁：……
算了，想来昨晚女帝兴奋了一整晚没睡，现在就让她补补吧！
毫不例外，午膳时，太后有请。
“你来了。”
太后静静地坐在双鸾菱花铜镜前。
司赋宁行礼，“微臣参加太后。”
“过来。”
太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略显苍白，早晨抹上的口脂衬得肤色越发雪白。
司赋宁走近太后，脚步停留在太后身后。
“司大人。”
“臣在。”
太后抬眸，从镜子里看着司赋宁。
“你说哀家掌权以来，做过一件祸国殃民的事吗？”
司赋宁一顿，太后掌权以来，不仅没有做过祸国殃民的事情，反而颁布了很多有利于天启发展的政策。
“没有。”
太后笑了，笑容中带着苦涩。
“是啊！哀家没有！”
“他们却把祸国殃民的帽子扣在哀家头上……”
突然，他伸出手，把梳妆台上的饰品全部拂落。
“仅仅因为我是个男子！”
太后踉跄地站起来，愤怒地甚至忘记了“哀家”的自称。
“我明明做得比凤御灵更好，可就因为我是个男子，我就不能掌权！”
太后看着司赋宁，眼中满是悲哀，他能够不顾一切地获得权力，却越不过时代和天下的偏见。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太后抓住司赋宁的衣领，质问地吼道。
司赋宁能理解他的感受，能理解他的愤怒，在前世，她白手起家创业时，也是遭遇了无数人的白眼和背后的污言秽语，他们说，女人就该在家里当家庭主母，女人不适合做领导者，甚至进行商业合作时，也有合作伙伴因为她女人的身份放弃合作，对她的能力表示质疑，可她明明做得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好。
司赋宁静静地注视着太后，任由他宣泄着内心的不甘。
太后的手无力地滑落，他重新跌回了座椅上，失神地看着司赋宁。
司赋宁蹲下来，平视着他，手轻轻地覆上了太后的手背。
太后身体一僵，”司赋宁！“
“嗯，”司赋宁浅笑，“臣在。”
明明该斥责她大胆冒犯的，太后心想。
可他不仅没有，反而感到心莫名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