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你说太后为什么又回来了?”
退朝之后,女帝将司赋宁留在了御书房。
可能是完全笃定司赋宁已经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女帝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毫无顾忌了。
司赋宁挑眉:“微臣不知。”
宋景珩当初离开,是因为怀孕生子,而如今回来,证明孩子……已经长大了。
司赋宁垂在腿侧的手指微蜷,微颤的睫羽泄露了几分心事。
“不管如何,即使太后病体痊愈,还是需要爱卿替朕多照看太后。”
女帝笑容中的阴险狡诈真是一点儿也不带藏的。
司赋宁自然听懂了女帝的潜台词:继续替我监视太后咯!
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佛焰花,她也无需与太后拉近距离,甚至司赋宁能找到一个让女帝信服的借口拒绝,但鬼使神差,她答应了。
女帝向她投去了满意的眼神。
说起来,女帝觉得她身边最好用也是最全能的大臣就是司赋宁了,即可处理朝政,又可出谋划策,还能充当间谍。
迎接太后的任务,也被女帝交给了司赋宁。
胤都就是一个消息通达的城市,太后回来的消息很快又传开了。
太尉府,秋蘅院。
正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在摇篮里睡得安详的小宝贝的临月回一顿,他看向了翦春,比划着手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翦春知晓手势,担心吵醒两位小主子,也同样用手势回应:“太后娘娘要回胤都了。”
临月回骤然抓紧了棉被,许久,才松开手,而棉被上绣着花纹的地上已经扭曲了。
临月回脑子里疯狂叫嚣着杀意,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他已经有了温莹和晔华两个孩子,就算是太后,他也不会怕。
另一边。
珍贵精致的马车渐渐驶进胤都。
马车内,宋景珩怀中坐着云祯,他问道:“秋语,你猜会是谁来接哀家?”
秋语一愣,她面露难色:“这……奴婢愚笨!”
女帝会派谁来,她还真猜不出来。
其实她们很早就悄悄到了胤都城内,但为了装样子也只能重新从胤都城门而入。
这都是为了防止女帝疑心,但太后让她猜女帝会派哪位大臣,她可真猜不出来。
宋景珩轻笑了一声,“哀家猜那个人是中书侍郎。”
秋语面露惊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好这时候,乖乖坐在宋景珩怀中的云祯说话了。
“父父,玩玩!”
他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宋景珩的怀抱。
宋景珩知道云祯想要下去玩,但在马车之中,他不敢放任云祯胡来,免得受伤。
他安慰似的把云祯抱在怀中,“云祯乖乖的,待会儿父父带你下去玩好不好?”
他捏了捏云祯肉嘟嘟的脸颊,眼神中满是宠溺。
云祯嘟起嘴,他不知道父父在说什么,但知道父父不让他玩。
他眼中迅速积蓄起了两泡小泉,水灵灵的,可怜兮兮。
宋景珩心疼坏了,亲了亲云祯的小脸蛋。
“微臣司赋宁恭迎太后回宫。”
马车停下了,宋景珩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喉头哽咽,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
“父父……”
小云祯疑惑地看着自己父父,父父最近总是哭哭。
宋景珩连忙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确认仪表无误后,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马车帘幕。
司赋宁站在马车前,神情平淡,但目光触及宋景珩的那一刻,飞速地离开。
垂下眼帘,司赋宁听见了小孩儿的声音。
她不受控制地抬头,与秋语怀中的小云祯视线相撞。
小云祯歪了歪头,可爱又灵动。
太巧了。
看到了小孩儿熟悉的模样,司赋宁哪里还不知道那日晚间的巧合。
怪不得,她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
“司大人,”宋景珩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是如何能够说出这四个字的,“好久不见。”
司赋宁一时间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额……”
站在司赋宁身后的礼部侍郎微微有些愣住了,这司大人发什么愣呢?
为了缓解眼前诡异的沉默,礼部侍郎连忙开口:“太后娘娘病体痊愈,乃是大喜之事,今日宫中盛宴,为太后迎庆。”
宋景珩也没有再看司赋宁,他微微点头,坐上了太后的凤撵,小云祯也被抱了上去。
“啧……你们说这太后出去养病差不多两年,一回来就抱上了一个小孩儿……”
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礼部的一个官员突然饶有深意地感叹出声。
“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另一个礼部官员也暧昧地笑了笑。
“刘大人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属下,那不如让本官来替你管?”
司赋宁面色微冷,看向了身边的礼部侍郎刘璇。
礼部侍郎立刻道:“大人息怒,下官会好好管教的。”
司赋宁冷笑:“最好如你所言。”
司赋宁抬脚离开,礼部侍郎行礼:“下官恭送司大人。”
直到司赋宁的身影彻底消失,礼部侍郎刘璇才直起身子,面沉如水。
“大……大人!”
刘璇身后的那两个官员脸色都变了,惊恐地看着刘璇。
刘璇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你们两个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刘璇没管两人骤变的脸色,直接离开了。
……
宫中晚宴,依旧是各官带着家眷。
南堂卿也就和司赋宁一同出席。
女帝和太后未到,自然是朝臣先进行一番交际。
在司赋宁被众位朝臣缠住时,蓝鹤仪也找上了南堂卿。
“蓝大人?”
南堂卿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蓝鹤仪没有去找司赋宁,反而来找他自己。
蓝鹤仪笑道:“很惊讶?”
南堂卿轻轻点头,唇角绽开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蓝鹤仪突然就想起了胤都中的内宅夫人们对南堂卿的评价。
“神仙般的人物不假,可就是不爱笑,兴许是生性不爱笑吧!”
想起这位主婚过昭和和南堂卿婚礼的郜国大长公主俱文珍曾评价过南堂卿的话。
说起来,这位郜国大长公主俱文珍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作为一个男人十六岁上战场,跟随着开国皇帝南征北战,后建立天启皇朝之后,开国皇帝封他为郜国长公主,并赐予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如今这位长公主已年过花甲,备受先帝和当今女帝尊敬。
南堂卿的确很少笑,但蓝鹤仪发现,他每次见到了自己都会出现笑容。
这是个什么道理?
蓝鹤仪把问题抛在脑后,对南堂卿说起了正事。
“听闻你在巫州学府中教授过弟子,不知你是否愿意来国子监做博士?”
南堂卿瞳孔微睁,“您……您说什么?”
他实在是太惊讶了。
甚至来不及反应。
蓝鹤仪笑了笑:“我说,你愿不愿意来国子监做博士?”
南堂卿抿了抿唇:“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蓝鹤仪反问。
南堂卿目光复杂:“是因为司赋宁吗?”
能让蓝鹤仪大人提出这样邀请的人,除了司赋宁,南堂卿想不到别人了。
蓝鹤仪知道他的别扭,“昭和的提议的确占一部分,但我也知道你是具有真才实学的,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个职位。”
南堂卿眸光闪烁,重重地点头,坚定地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蓝鹤仪笑了,“我很期待。”
女帝和太后即将到来,众臣都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南堂卿坐在司赋宁的身边,余光轻轻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心中酸涩难言。
“陛下、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南堂卿收回自己的视线,随着众人行礼。
中途,南堂卿不经意抬眼,正好与看过来的太后目光相撞。
太后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太后本就年轻,现在整个人由内向外焕发着一股新的生机,使得他越发光彩照人。
南堂卿心神一怔,发现太后怀中竟然还抱着一个小孩儿。
不过,南堂卿心想,他只是轻轻抬眼,为何会和太后的目光撞上?
只要一个可能。
太后一直在看向这个方向。
随着女帝的一声平身,南堂卿慢慢起身坐下,余光看向了司赋宁。
所以,太后看得人,是司赋宁吗?
南堂卿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台下的众臣也看见了太后怀中坐着的小孩儿,联想到太后养病的时间,不由得表情微妙。
太后的目光扫视下面一周,开口道:“哀家于碧霄行宫养病之时,深感寂寞无言,便去收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唤为云祯,众位觉得如何?”
他艳若桃李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轻轻哄着怀中的云祯,看也不看高台之下群臣的表情。
本来有异议的大臣也不敢再说什么,太后这态度明显地就是在说:你们说呀!尽管说!只要不怕死,想说多少说多少!
“呵,”太后轻笑,“看来诸位都觉得哀家此行为善举。”
群臣:……
“父父,不不!”
云祯才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小云祯眼神不满地摇摇头。
宋景珩无奈,平时说什么好的听不懂,偏偏这般话就听懂了。
他轻吻小云祯的脸颊,压低声音:“云祯是父父最爱的宝贝。”
小云祯这才被哄好。
宴席开始到一半儿的时候,小云祯怎么都坐不住了。
他在宋景珩怀中扭来扭去,挣扎着想要下去。
宋景珩无奈,放他下去,给了秋语一个眼神,秋语立即跟上。
小云祯满大殿谁也不认识,但他记得司赋宁的长相。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小云祯跑到了司赋宁面前。
宋景珩时刻留心着小云祯,见此情景,忍不住呼吸一滞。
眼瞧着眼眶又要泛红,宋景珩急忙将眼泪憋了回去。
小云祯长得玉雪可爱,就连冷冰冰的南堂卿也不经眼神柔和下来。
司赋宁心中更是酸甜交杂。
“抱抱!”
云祯拉住了司赋宁的袖子,伸出了两只小胖手。
秋语表情也有些微妙,这难道就是血缘的联系吗?
司赋宁没有控制住,她伸出手把小云祯抱在了怀里。
小云祯开心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小小的乳牙,小胖手环住了司赋宁的脖颈。
宋景珩笑了笑:“看来云祯很喜欢司大人呢!”
司赋宁微顿,目光看向了宋景珩,却又在触及的那一刻闪避。
闻言,女帝顿时有了危机感。
这个幼崽的确可爱,难道太后要用这个幼崽去迷惑她的肱骨之臣吗?
不行!
女帝暗下决心,看来得对司爱卿更好才行。
毕竟,她现在不能离开司爱卿啊!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