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时,小云祯仍然赖在司赋宁的怀中不愿意离开。
“不嘛!”
对秋语伸出来的手,小云祯圆溜溜的眼睛中闪过抗拒,他转身搂紧了司赋宁的脖颈。
小孩子软软的身体很舒服,司赋宁眼神柔和地拖着小云祯的身体,安慰地拍了拍:“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南堂卿见此,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联想到当初太后坠崖一事,南堂卿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猜测。
这个孩子……
南堂卿开始细细地打量小云祯,看得越久,他发现这孩子的眉目同司赋宁极像。
“云祯,过来。”
宋景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接收到秋语无可奈何的眼神,他轻轻走下来,来到了司赋宁面前。
司赋宁和南堂卿都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太后制止了。
“不必多礼。”
宋景珩靠近司赋宁,将小云祯从司赋宁的怀中接过来。
“麻烦司大人了。”
司赋宁依旧睫羽低垂,“太后娘娘言重了。”
宋景珩与司赋宁的躲避不同,他直勾勾地盯着司赋宁,目光从司赋宁轻颤的睫羽和微蜷的手指上划过,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南堂卿心中蓦地生出了几分难受,上前道:“天色已晚,臣夫见小公主似乎倦了,臣夫和妻主恭送太后娘娘。”
南堂卿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震惊。
他说了什么?
南堂卿手轻轻颤了颤
宋景珩眼中的笑意消散,他毫不避讳地自上而下打量了南堂卿一番,笑道:“南堂公子看上去与传闻中好像不一样?”
传闻中,南堂卿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让他主动叫别人一声妻主,比要了他命还难。
现在看来,传闻并不可信。
南堂卿表情不变:“既是传闻,可信之度又能有多少呢?”
司赋宁莫名从中嗅出了火药味,她来不及考虑南堂卿之前话中的深意,对太后道:“时候不早,微臣告退。”
此时大殿内的官员走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女帝也很早就离开了。
宋景珩笑了笑,看了司赋宁一眼,率先离开。
南堂卿再一次感觉到了微妙的不同,太后看向司赋宁的眼神分明与别人不同,但他说不出哪里不同。
回府的马车上,司赋宁和南堂卿一直保持着沉默。
南堂卿犹豫了许久,刚准备说些什么,马车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
“大人,到了。”
司赋宁掀开车帘跳下去,府门口的小童急忙搬了个凳子放在马车下。
南堂卿掀开车帘时,已经不见了司赋宁的身影。
他由闻溪扶着下马车,心中酸涩难言。
无论司赋宁和太后之间有什么联系,都和他无关,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外人。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州发生了饥荒。
看着女帝依旧撒手不管的态度,司赋宁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政事堂内。
司赋宁将奏折摔在了地上。
“云州饥荒一个月,为何直到今日才上报?”
一众官员充当鸵鸟,都不敢开口。
司赋宁被气笑了,“云州刺史都死了半个月,还是没人往中央上报,这是什么意思?”
下面的人额间冷汗津津。
“既然你们如此没用,想必日后也不必来政事堂了!”
众位官员震惊地抬头,中书大人这是要裁撤这么多的官员吗?
“司赋宁,你不过只是个中书侍郎,你难道敢逾越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出来指着司赋宁的鼻子骂道。
司赋宁反倒是笑了一声,她就怕没有人站出来。
“你如今仗着陛下恩宠,越俎代庖,我们都是忠于陛下的肱骨之臣,可不容你如此放肆。”
这位仗义执言的人,还是司赋宁的一个熟人。
礼部侍郎刘璇。
看得出来,这一番话她应该酝酿了很久,说出来的情绪都渲染得恰到好处。
司赋宁用眼神制止了想要站出来说话的大理寺卿关檀乐,她看着刘璇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刘大人,你觉得陛下是信我还是信你?”
刘璇脸色微变,谁都知道女帝对这位中书侍郎的信任程度有多可怕?
司赋宁朝着守门的两个将领招了招手。
“大人!”
两人来到司赋宁面前行礼道。
司赋宁淡淡地笑着,“把刘璇拖下去,杖责一百,罪名嘛!”
看着刘璇不可置信的目光,司赋宁挑了挑眉:“诬陷忠臣,以上犯下,对陛下出言不逊。”
金吾卫是穆怀柔的手下,穆怀柔与司赋宁关系不错,她的手下自然不缺少眼力见儿,拖着不停挣扎的刘璇带了下去。
政事堂内众臣表情不断变化,最终都乖乖地咽下了内心的不满。
将政事堂的事情处理完,司赋宁去了御书房。
她见女帝高坐在龙椅之上,一直盯着自己,心知今日政事堂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率先道:“陛下有所不知,今日政事堂内,刘璇公然顶撞陛下,她表面指责臣越俎代庖,实际暗指陛下……”
她看了上面脸色阴沉的女帝,有些犹豫。
女帝道:“说!暗指朕如何?”
“安置陛下沉迷男色,不问朝政!”
司赋宁话音刚落,一方砚台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放肆!”
司赋宁拱手:“陛下息怒。”
女帝胸口剧烈地起伏:“息怒!朕如何息怒!”
“刘璇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帝又问:“你只是杖责一百?”
司赋宁脸色惶恐,“微臣绝不敢越俎代庖,仗责一百只是微臣为陛下感到愤怒,但微臣绝不敢私自决定刘璇的生死。”
女帝脸色稍缓,转而又难看起来。
这刘璇不仅以下犯上,还妄图挑拨离间。
昨日太后回宫,今日就出了刘璇的事。
容不得女帝不多想,加之昨夜太后在宴席上表现出来对司赋宁的青睐,不得不让女帝怀疑刘璇的用心!
“传朕命令,刘璇杖毙!”
女帝眉间淡淡,这个时候,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属于帝王的决断。
“是。”
司赋宁道。
“爱卿,云州饥荒暴乱一事,你怎么看?”
联想到刘璇的话,女帝决定这几日还是要处理些政务才行。
司赋宁微顿,“陛下,云州饥荒暴乱已经一月有余,朝中却少有大臣禀告,但臣见史姝真大人关于此事已上奏三次,想必有所了解,不如派史姝真大人处理此事?”
司赋宁说完,将史姝真的三封奏折上交给女帝。
女帝一一翻开查看,不时点点头:“的确用心了!”
“那就封史姝真为云州刺史,解决此事!”
女帝道。
“是。”
司赋宁接下了女帝诏令,退下去准备将这两件事解决。
礼部侍郎刘璇杖毙的消息传出去,又让不少的官员心生庆幸。
她们现在是真正认清了女帝对于司赋宁的信赖了。
而史姝真受封为云州刺史的消息却没有那么多的关注,众人多数是带着同情去看待此事,云州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担任云州刺史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八壹中文網
史姝真不这么认为,她从小被开国郡公教育的很好,真正地心忧天下,爱护百姓。
“昭和,多谢了!”
史姝真知道司赋宁定然在其中出了力,否则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司赋宁摇了摇头,“这是你自己的努力。”
“姝真,万事小心!”
司赋宁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
史姝真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司赋宁也不由得笑了笑。
“秦暮微那厮太不给力了吧!”
见只有司赋宁一人来送,史姝真有些不满。
亏她还挂念着秦暮微,这人也太没良心了!
司赋宁见此,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放心!秦暮微不会抛下你的!”
“什么?”
史姝真听不懂司赋宁的话。
“没什么!”
司赋宁笑着摇头,朝着她招了招手:“再见了!”
史姝真翻身骑在马上,也对司赋宁招了招手:“再见!昭和!”
见史姝真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司赋宁吐出一口浊气。
她们都各自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这样挺好的。
然而,这时的司赋宁怎么也不会想到,下一次见面,她和史姝真竟成了敌对双方。
司赋宁也被另一件事完全占据了心神。
如果说曾经的她还对女帝抱有一丝期望,这一件事情,彻底让她看清了女帝那副完全被蛀虫腐朽的躯体。
女帝竟然将刑部尚书储光曦押入了大牢。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吕氏贵侍的亲姐姐太常卿吕欣强抢民女,并以残忍手段杀死了民女一家六口。
刑部尚书储光曦不仅是先帝之子凤鸣意公主的妻主,更是偃师郡郡王储氏一族的嫡女。
储光曦雷霆手段,在未惊动女帝的情况下,先斩后奏,于闹市将吕欣五马分尸。
消息传进了皇宫之中,吕氏两位贵侍,吕青和吕善先后昏厥,女帝震怒之下,将储光曦下狱。
储光曦之所以选择先斩后奏,就是担心女帝偏袒吕氏,现在女帝是非不分,忠奸不分的行为引起了天下震动。
“陛下,储大人为民除害,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天下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陛下!!”
御书房外,无数老臣跪在台阶上,不停地替储光曦申冤。
女帝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头疼道:“这些老东西真是烦!”
吕善眸光轻闪,在女帝身后替她按起了太阳穴,“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她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陛下!”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就像是无意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女帝捏着眉心的手一顿,“威胁?”
吕善愤愤嘀咕:“难道不是吗?她们就是倚老卖老,想逼着陛下妥协!太可恶了!”
女帝眼眸沉下来,慢慢收紧了拳头。
可不是嘛!
这些老东西连她这个女帝都不放在眼里!
目睹一切的司赋宁:……
这个女帝没救了!
她微微抬眸,就见站在女帝身后的吕善朝着自己露出了一抹笑意。
司赋宁平淡地移开视线。
果然啊!
女帝还真走上了当初她担心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