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葬礼结束,便是新帝登基大典。
守孝七七四十九日,先帝葬入了皇陵之后,新帝的登基大典于天启胤都周边的朝阳山举办。
朝阳山坐北朝南,是迎接清晨第一缕晨光的山脉,便被称为天启群山之首。
历任女帝登基,就是于此地进行。
不同于先前两任女帝自己走上高台,这一次登基的女帝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还是由司赋宁抱上了高台。
没人能说什么,也没人敢说什么。
摄政王带着女帝登基,本就合理,何况司赋宁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有人蠢到去挑战她的权威。
礼乐之声奏响,司赋宁抱着司温莹,不对,应该叫做凤君师了。
凤君师穿着精致纹绣的缩小版龙袍,一只白嫩的手还时不时伸出来捉司赋宁冠上的冕旒。
司赋宁无奈地哄了哄她,凤君师这才消停下来。
随着她一步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高台,转身俯瞰时,众人齐齐跪地拜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赋宁扫视下面一周,将凤君师轻轻放在了高台上的龙椅上。
她今日装扮华美异常,因此有些限制活动。
凤君师虽然年幼,但丝毫不怯场,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露出了笑容。
司赋宁见她开心,也笑了笑。
凤君师太小了,根本不能够上香。
因此,也只有司赋宁代劳。
等到司赋宁上香完毕,群臣才慢慢地站起来。
司赋宁的位置就在凤君师的龙椅下面一点儿,雕刻着四爪的金蛟,昭示着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登基大典程序繁杂,进行到一半儿时,司赋宁发现凤君师已经睡着了。
司赋宁:……
罢了!还是个孩子。
她一只手伸出来,为她扶稳了到处点的小脑袋。
这一幕看得群臣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女帝如此幼小,那以后的朝堂,岂不是司家的一言堂了。
想到这些,群臣内心憋屈。
新帝登基,一切百废待兴,司赋宁忙得团团转。
年号、封号、大赦……种种都需要司赋宁去忙碌。
“累了吧!”
宋景珩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乌黑,上前为她轻柔地按摩着。
司赋宁处理好手上最后一件事,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宋景珩也成了太皇太后了,这样年轻的太皇太后,也真是历史上罕见了。
小云祯现在天天去找凤君师玩耍,虽然凤君师很小,但是他还是很喜欢。
也说不准是否是血缘的效应。
“昭和,我有一件事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宋景珩突然说道。
“怎么了?”
她见宋景珩犹豫,便把宋景珩拉过来,坐在身旁。
宋景珩看着她,“我想给云祯求个封赏,好有点保障。”
云祯是个男孩子,日后免不了要嫁人的,但宋景珩又担心云祯因为身份吃亏。
毕竟,云祯对外是他收养的孩子,无母无父,难免遭人闲话。
司赋宁还以为是什么事,她无奈地揽住宋景珩的肩膀,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道:“云祯是我的孩子,这有什么的?”
宋景珩松了一口气,他抱紧了司赋宁的腰,“我不是怕和你生出嫌隙吗?”
权力这东西力量太大了。
宋景珩只能处处小心,怕与司赋宁之间产生裂痕。
“怕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不分彼此。”
司赋宁捧着他的脸,轻吻一下。
宋景珩心中泛着甜意,他好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与自己相爱之人心意相通,日日相守,虽然要偷偷摸摸的,但他已经知足了。
可惜,这样的和平没有持续太久。
华阴郡率先起兵,口号也与司赋宁猜测的如出一辙。
天下人都有心眼子,谁能看不出华阴郡郡王司徒靖的想法。
只是不拆穿罢了!
华阴郡驻兵五十万,按理来说,古代驻兵数量都会有所虚报。
比如曾经的高熹起兵,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也就十三四万。
所以,华阴郡的兵力,应该也就三四十万。
但这也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加上华阴郡与胤都距离较近,过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而胤都兵力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二万。
御书房之中,凤君师和小云祯两人坐在龙椅上互相玩闹。
司赋宁则是在处理政务,她指尖轻点着天启的地图,抬眼看向了沉默的武官。
“诸位将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走神的武官们浑身一震,张了张嘴,目光触及司赋宁,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仗不好打啊!殿下。”
蓝黛皱着眉,率先说道。
蓝黛说得没错,的确不好打,司赋宁继续道:“蓝黛将军说说你的想法。”
“是。”
蓝黛沉声道:“华阴郡地处胤都东北方,西边与北庭郡相邻,南边与上洛郡相接,可是北庭郡和上洛郡都态度不明,我们也无法判断她们的态度,这是此仗难打的原因之一。”
司赋宁点点头。
蓝黛继续说道:“华阴郡兵力强于我们两倍,这是此仗难打的原因之二。”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华阴郡与胤都距离太近,粮草供应及时和充足,这是此仗难打的原因之三。”
蓝黛一席话,说得诸位武官都面色难看。
她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知道这三点有多重要。
司赋宁见她们个个面色凝重,笑了笑,所有武官的视线顿时集中在她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摄政王怎么笑得出来?
司赋宁看向蓝黛,点了点华阴郡在地图上的位置。
“本王的观点与蓝将军不一样,此仗好打!”
“什么?”
“这……”
武官们面面相觑,像是不懂司赋宁说了什么话。
“殿下,此话怎讲?”
蓝黛抬头,郑重道,满脸写着“虚心求教”四个字。
司赋宁笑了笑,缓缓道来:“华阴郡在胤都周边,地处平原,有利于骑兵作战,在司徒靖带领着军队攻打胤都时,只要胤都防守得当,拖住司徒靖,从陇西郡调取骑兵,直走从前的匈奴地带,攻入华阴郡的后方。”
司赋宁看着她们,“本王不仅要司徒靖的命,还要整个华阴郡。”
“殿下,可从陇西郡到华阴郡,也要十日行程啊!”
蓝黛担心。
司赋宁却摇了摇头,“不,只需五日。”
“这怎么可能?”
蓝黛脱口而出。
“微臣失礼。”
蓝黛注意到了自己的态度,赶忙请罪。
司赋宁知道她直率的性子,自然不计较,她抬了抬手,继续说道:“从前南匈奴内迁进入陇西郡时,本王便命令其便迁入边修直道,骑兵走直道,五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司赋宁不得不庆幸当时的自己有先见之明。
“殿下英明。”
武官们立即拍起了马屁。
司赋宁忍不住泼她们冷水,“别高兴的太早,司徒靖两倍的兵力攻城,该怎么守住城,你们还需思考!”
武官们一时间又忧愁起来。
司赋宁决定先任命此次应战之人,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停留在蓝黛身上,“此次作战,蓝黛为大将军,易蓉为副将,谷兰为监军。”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立刻跪下行礼,“臣领旨。”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大军也正朝着胤都进发。
为首之人身披甲胄,脸上带着笑意。
“母亲心情很好?”
她身旁的年轻人也笑着问道。
“还不错!”
司徒靖笑道,一想到她马上就能坐上摄政王的位置,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司徒家作为华阴郡的郡王,已经做了太久了。
如今腐朽的天启王朝,是时候需要她们来改变了。
她的女儿司徒鎏顺应司徒靖说道:“此次清君侧,必能大获成功!”
司徒靖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这是自然,不管外界将那司赋宁说得有多厉害,到底不过是一个还没有二十五岁的毛孩子!”
司徒鎏也笑了,“母亲所言极是。”
两人一同朝着胤都的方向看去,眼中都闪烁着亮光。
胤都城内的百姓们都躲在家里,街道上一片冷清,司赋宁在皇宫的瞭望塔上,注视着远方。
算算时间,司徒靖该到了。
一天后。
当黑压压的一片凝聚在司赋宁眼前时,她心中也不由得为这宏伟的一幕而震撼。
三四十万士兵卷起的风沙模糊了司赋宁的视线。
等着风沙退去,司赋宁看见了为首的司徒靖。
司徒靖不年轻了,两鬓斑白,但身体瞧着很硬朗。
“司赋宁小儿,你残害君主,妄自夺权,今日我司徒靖便要替女帝杀了你这个奸臣!”
司徒靖喊阵在前,一身正气的模样惹笑了司赋宁。
她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内力将声音扩出去。
“郡王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首先,本王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处理政务,是本王的本分,何来夺权一说?”
“其次,陛下死因已经昭告天下,郡王张口便说本王残害君主,可有实证?”
“最后,本王上任以来,大赦天下,颁行法令,肃清冤假错案,减轻百姓赋税,任人用贤举能,奸臣实属污蔑!”
司赋宁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各处,众人回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反倒是郡王,先帝尸骨未寒,你就起兵造反,岂不是早有谋逆之心?”
司赋宁说得司徒靖哑口无言。
“老妇不同你耍嘴皮子,你牙尖嘴利,老妇比不过,老妇的一番衷心,天下自然能懂!”
司徒靖干脆不与司赋宁磨嘴皮子,这人不愧是状元,一番话说得她愣愣的,硬是反驳不了。
“司徒靖,你身为天女二守之一,便是这样做的吗?”
“挑起战乱,侵扰百姓,欲夺政权,你如何能对得起天女二守的身份?”
“监守自盗,你不羞愧吗?”
司赋宁继续说道,她就是要加深司徒靖在百姓心中谋反的形象。
司徒靖脸色难看,非常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司赋宁叫阵的对手,便不再多言,派出了先行部队攻城。
要不说谋士很重要呢?
司徒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被人戳中心思,恼羞成怒。
没人替她反驳,那么她也只好背上骂名了。
蓝黛自然早有应对的准备,巨大的火球从城墙上滚下,下面司徒靖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
司徒靖也没希望第一支部队就能成功。
胤都城墙共有八个大门,蓝黛各自安排了将领和军队驻守。
司徒靖自然也发挥了她的兵力优势,直接强行以人数推服。
下面攻城的人络绎不绝,城墙上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局势僵持不下。
司徒靖也没想过第一天就能成功,于是让人撤回来,原地安营扎寨。
就算是耗,她都能耗死司赋宁。
毕竟胤都被包围,城里的粮食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们就不一样了,华阴郡就在背后,粮草供应源源不绝。
司徒靖心中更倾向于耗死司赋宁,因为能少损失些兵,就少损失些。
这些兵都是华阴郡几代的积蓄,就这么死了,她还是真得心疼。
明显,她的女儿想法与她截然相反。
司徒鎏认为迟则生变,既然兵力差距很大,不如直接一鼓作气。
很显然,这支军队,还轮不到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