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
伤兵营地里，众人见到了司赋宁，都挣扎着站起来行礼。
司赋宁急忙朝着她们招手，“这是做什么？都给本王坐下，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司赋宁的视线从她们身上划过，心中沉重。
她们满身血污，随着军医的动作发出压抑的痛呼，一声声仿佛重锤敲打在了司赋宁的心上。
“大夫……”
“你就说……”
“我这腿……保不保的住吧！”
一个士兵攥住了军医的手臂，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凝聚，她的眼神既带着期盼，又带着绝望和灰暗。
那巨石砸到了她的小腿上，死了倒也还好，残了这一辈子可怎么活？
天启对于伤残士兵的补贴是有，但一点儿的津贴又能坚持的了多久呢？
残了，也就成为废人了。
不能下地干活儿，也不能去做苦工，她们能怎么办呢？
还不如死了！
士兵眼中闪烁着泪花。
军医看着她，保持了沉默。
小腿从膝盖以下，全部都被砸烂了。
就算是神医，除了截肢，也没有任何办法。
士兵的眼神让她不由得逃避。
士兵见到军医这般作态，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绝望地瘫倒在地，眼神中一点儿光亮都不复存在了。
她甚至开始想，为什么要把她救回来呢？为什么不让她死了？
至少死拿到的补贴更多。
这样的情况在军营中屡见不鲜，但司赋宁还是接受不了。
从前她没有能够主事的权力和地位，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是摄政王，她能够为这些人提供帮助。
司赋宁走到那个士兵的身前，阻止了军医行礼的动作。
“她的腿还有的救吗？”
她问道。
军医摇了摇头。
司赋宁却是蹲下身子，亲自把那个士兵扶起来。
“殿下……”
士兵没有想到司赋宁能够亲自扶起她，一时间惶恐取代了绝望。
司赋宁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就算没了腿，朝廷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士兵虽然感动于摄政王殿下的仁善，内心却清楚无比，这只是安慰她的推脱之举。
从前她跟着的将军也是这么说的，但她的战友们还是因为穷困潦倒活不下去了。
一家六口人自焚而死。
司赋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好好养伤！”
她知道她口说无凭，或者说，天启的朝廷已经没有信誉可言。
她与其在这里白费口舌，倒不如直接出台法令政策，才能安抚这些士兵的心。
下午的时候，一张告示就贴在了营地里的展板上。
所有人将展板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大部分是不识字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识字。
于是，识字的人就负责给她们念。
“这……这是真得吗？”
见有人提出疑问。
识字的那人立刻道：“当然是真的了，上面还有摄政王的印章呢！”
不少人都眼含热泪，只有她们这群上战场的才知道，她们有多害怕残疾，她们宁可死！
但现在，她们不用死了，也不怕残疾了，因为有了摄政王。
残疾的士兵一律将由司赋宁安排工作。
等到战争结束，司赋宁准备开始进行一系列工程建设，到时候就能让这些残疾士兵派上用场。
下午打仗时，司徒靖惊恐地发现，对面的士兵跟不要命似的向前冲，瞧着她们时眼睛都带着亮光。
司赋宁依旧采取着军功爵制，加上残疾补贴，这些士兵简直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士气高涨的让人害怕。
晚上的时候，双方停战了。
司徒靖觉得她得缓一缓，攻城也不急于一时。
急性子的司徒鎏倒是看不惯，整天带着兵在司徒靖面前晃悠着。
“你晃什么晃？”
“晃得老娘头晕！”
司徒靖暴脾气上来，一声暴喝，吓了司徒鎏一跳。
司徒鎏走近司徒靖，苦口婆心地劝道：“母亲，咱们既然兵力强盛，干嘛还要犹豫，直接猛攻不就行了吗？”
司徒靖冷眸撇着她，猛地站起来，她手中的棍子狠狠地敲在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母亲！”
都已经二十多岁的人还被自己母亲打，司徒鎏脸色难看。
司徒靖表情更冷，“怎么了？我打你还不行了？你什么态度？军营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司徒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态度可能急躁了些，可母亲也不能当着部下的面教训自己啊！
否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母亲，我只是担心迟则生变！”
司徒鎏唇角拉直，看上去有些不忿。
司徒靖瞄了她一眼，“迟则生变？”
“你觉得谁能够支援胤都？”
司徒靖能这样自信地问出来，也代表了她的底气。
她早就同北庭郡王贺兰氏打过了交道，贺兰氏精明得很，根本不会出手救援胤都。
只要北庭郡不出手，其他州郡的援兵就算赶到，也要个十天的时间。
只要在十天之内取下司赋宁首级，胤都不就是囊中之物了吗？
司徒鎏也没能回答自己母亲的问题，告辞之后转身离开了。
原地的司徒靖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
第二日。
司徒靖派出了一员大将上前对阵。
蓝黛站在司赋宁身边，犹豫地看着司赋宁。
司赋宁道：“本王既然将大将军之位给了你，自然由你做决定。”
蓝黛松了口气，开始指挥道：“向青，你马上功夫不错，可愿上前一试？”
叫做向青的将领立即站了出来，拱手抱拳道：“末将愿意！”
“好！”
向青翻身上马，接过了长戟，双腿夹紧马背，出了城门。
两军将领对峙，最为关键，直接影响到了两方军队的士气。
司赋宁和蓝黛转移阵地，上了城墙之上，俯瞰着下面的情形。
下面的情况，对于向青而言，是压力极大的。
她不仅要一人面对对方的将领，还要面对前方的千军万马。
向青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越来越坚定。
“驾！”
向青的马上功夫的确不错，可对方也不是吃醋的。
两人旗鼓相当，拼的就是耐力和毅力。
司赋宁凝眸，她能感觉到这场战斗快要结束了。
不过一会儿，这场战斗以向青拼命挑下对方的头颅为结果，但向青也伤得不轻，她强行挑着对方的头颅，回了城门。
下马的那一刻，向青就摔在了地上。
“来人，送去军医那儿！”
蓝黛指挥着，但她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赢了就好。
她提着对方将领的头颅，高高地悬挂在了城墙之上，用来打击对方的士气。
双方的交阵开始了。
司赋宁站在城墙之上，让人拿来了她曾经放置在太尉府中的弓箭。
这是一把好弓，无论从射程还是韧性来看，都远远地超过了寻常的弓箭。
“殿下，您是要？”
蓝黛见她接过弓箭，有些紧张。
司赋宁身为摄政王，相当于军队里的精神领袖，射中了倒还好，射不中那就是对士气的一个打击。
蓝黛虽然见识过她的武功，但并未见过她射箭的本领，一时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司赋宁勾弓搭箭，内力源源不断地提起，她目不斜视，道：“本王从不做没有把我的事情！”
箭羽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飞射而出，与此同时，她也搭上了第二根箭羽。
一根箭羽的射程有限，只能用第二根去助推第一根。
蓝黛自然也看懂了这箭术，但自古以来，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神箭手又能有几个？
先不说对于两根箭羽的力度控制需要多强，能将两支箭羽完全射在一个轨道上，也不是寻常武将能够做到的。
司赋宁瞄准的不是司徒靖，而是她的女儿——司徒鎏。
比起司徒靖的武功，司徒鎏还是略输一筹。
当司徒靖回头时，就见一支箭羽穿透了自己女儿的胸膛。
“鎏儿！”
“啊啊啊啊……”
司徒靖目眦欲裂，第一时间赶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
“鎏儿！”
她抱着司徒鎏，双眼血红。
“母……母亲……”
司徒鎏呆呆地看着自己胸膛上贯穿的这一箭，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又看着自己母亲泪流满面的模样，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鎏儿！”
“鎏儿？”
司徒靖颤抖着手，替司徒鎏合上了眼睛，她也看向了高处的城楼，手拿弓箭的司赋宁。
“司赋宁，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与此同时，司赋宁这一方的士兵却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她们越发勇猛，打得司徒靖的军队抱头鼠窜。
司徒靖虽然悲痛万分，但她理智尚存。
见到了对方士气高涨，己方士气低落，知道不是该硬抗的好时机，及时发出了撤退信号。
对比司徒靖一方的白幡，司赋宁这一方明显得意洋洋。
司赋宁百步穿杨神箭手的名号更是在军营中传播，穿着穿着，都快把她神化了。
司赋宁知道，下面的战斗只会更加难打。
经历了司徒鎏的死亡，司徒靖一定会带着她的军队加重攻势，在仇恨的刺激下，士气也会慢慢回升的。
“殿下那一箭，看得末将真是热血沸腾！”
在讨论明日战场的时候，武将们忍不住讨论起了今日司赋宁的那一箭。
“是啊！末将当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武将比起文官要直白的多，同时她们也没有谄媚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发自真心的佩服和赞叹。
司赋宁笑了笑，“这事儿就翻篇吧！最重要的是如何坚持明天！”
武将们一下子又愁眉苦脸起来了。
还有三天，只要再坚持住三天，局面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清晨，对方就发动了攻势，还好蓝黛她们早有预防，倒也没被占便宜。
对方的人数太占据优势了，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很容易使人产生恐惧感。
场面异常的惨烈，残肢断骸，尸横遍野。
所有人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
第三天的晚上，军队的伤亡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司赋宁揉了揉眉心，坐在首位上，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即使能够撑到五天，但这样巨大的伤亡，还是让司赋宁心颤。
“大人，战场就是这样的。”
比起司赋宁的头痛，监军谷兰显得格外的镇定。
她见识过太多残酷的战场了，可是战争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哪有打仗不流血不牺牲的呢？
司赋宁看着她，“本王知道战场的残酷性，但能减少我方的损失，便要竭尽全力！”
谷兰却摇了摇头，“殿下，眼下又能如何呢？”
司赋宁揉着眉心，突然顿了顿，“办法是有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她身上。
司赋宁对蓝黛道：“军中伤兵还有多少？”
蓝黛回答：“七万人。”
司赋宁眼眸微闪，“能够活动的有多少人？”
蓝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道：“七万人中，有一万多人伤重几乎无法动弹，剩下的，或多或少，能动动腿，或者动动手。”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