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惊悚的睁开眼,坐直身体,猛然转身,却看了个空。
炼丹室的门依然紧闭着,并没有被踹开。
再回头,身前空空荡荡,哪有什么白衣人。
炼丹炉壁入手冰凉,熄火过久,余温早已散尽。
这竟是……黄粱一梦。
“我何时睡去的?”
他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一时茫然。怀揣黄梁木,便做黄梁梦,这梦,太过蹊跷,也太过真实。
“不会跟你有关吧?”
李经心中不安,下意识的探手入怀,正想取出封印石雕人偶的黄梁木匣,突然,炼丹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动作顿时止住。
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李判官,跟老夫去救人!”
岑长老?
李经打了个哆嗦,两眼发直。
是梦?是真?
啪!
看到他发呆,岑长老一巴掌刮在他的后脑勺上,骂道:“走啊,救人要紧,还发什么呆。”
骂人的同时,还不忘感受一下炼丹室里的温度,然后又一巴掌拍下来。
“就知道你小子会偷懒,救完人后回来加倍练习。”
疼啊!
李经苦着脸揉后脑勺,这么疼,肯定不是做梦,这回是真的。
等等,加倍练习?
“长老……岑长老……我冤枉,我没偷懒啊……”
他拔腿追上去,还不忘声声喊冤,而方才那黄粱一梦,已被抛诸脑后。
再怎么蹊跷古怪,也没有妖魔大军来袭重要,呃……妖魔大军呢?
三九谷中完全没有紧张气氛,谷外也没有源源不绝的受伤修士被送来。
“长老,妖魔大军来袭了?”李经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岑长老直接赏了他一记毛栗。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来最好,怎么,你小子还盼着妖魔攻城不成?”
李经捂着脑门子委委屈屈:“不是,刚才瞧您老那么着急的踹门,我还以为……”
能说他是被黄梁梦给误导了吗,肯定不能啊。
岑长老吹胡子瞪眼:“救人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能不急吗,何况那位的身份……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腿脚还没有老夫利索,跑快点!”
李经连忙又快了几步,贫嘴道:“不敢太快,万一跑过头了,您老追不上我咋办?”
他嘴上插科打诨,心中却是一沉,难道伤者来历不寻常?也是,能把岑长老急成这模样,真是大有来头啊。
岑长老又被他给气乐了:“你小子别在这里跟老夫耍嘴皮子,一会儿治不好人,老夫就缝了你这张嘴。”
李经也气乐了:“岑长老,我就是个初来乍到的后进晚学,谷中多少医道修为比我高的人您不去找,怎么只揪着我呢?”
这白玉长城的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这么看得起他,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岑长老浑不在意他顶嘴,反倒笑了。
“一叶竹簪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小子别的不行,炼丹之法更是烂到透顶,但这手接骨断续的造诣,就是老夫也得承认不如。”
言下还颇有些洋洋自得,能破格留用李经,为三九谷中收拢一名人才,他这长老干得是又有魄力又有成就。
“哪里哪里,您老过誉……”
李经假惺惺的谦虚,还没等他的尾巴翘起来,岑长老又一巴掌拍下来。
“少他么的在老夫面前玩这套,说你行,你就得行,还不快点,这次伤者身份要紧,要是治不好,别怪老夫言之不预。”
李经顿时又蔫耷了。
三九谷面积不大,谷中只有一块药田,还占去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下的地方,除去了丹房药库及医修们的居所等必要的建筑之外,就是看诊养伤之处。
妖魔大军来袭的时候,伤患过多,而看诊养伤之处又过于狭小,所以为了方便诊治,干脆就在空地上搭起了帐篷,直到现在都没有拆卸。
李经本以为这次看诊还是在帐篷里,却没想到岑长老带着他一路向谷内疾奔,最后竟然跃上了一处崖壁。
原来崖壁上竟然还挖了洞,洞口有藤蔓结阵,更有雾霭遮挡,肉眼根本就看不出端倪,不是岑长老带路,他都不知道三九谷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进了山洞,顿时便有清新暖意扑面而来,只嗅这纯净无比不含半分污杂的气息,李经就知道,这里绝对是一处上佳的养伤圣地。
洞中有不少人,正聚在一处交头接耳讨论什么,听到动静,都抬头望来。
“岑墨青,你怎么才来?”
其中一人声音洪亮。
李经心头猛的一跳,岑长老的名字,竟然真是墨青二字?那梦中的白衣人也是一口道出岑墨青,到底是真是幻?
正在他心跳如狂时,岑长老已是迎上前去,眼皮微抬:“嫌老夫来得慢?郑福坤,你有本事你治啊,你那一亩三分地儿不是叫什么治太平,怎么,也有你治不了的,啧啧!”
郑福坤顿时被噎得脸色发紫。
旁边又有一人来打圆场道:“老岑啊,老郑也是着急,你别与他计较,还是看诊要紧。”
岑长老这才脸色缓和下来,口中不客气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让让,让让。”
挤在那里的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直通内室。
岑长老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李经抬脚跟上去,却被郑福坤身边一个年轻人拦住。
“你不能进。”
李经挠挠头,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进?”
年轻人被问得一愣,好气又好笑:“你有什么资格进?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头顶,才一叶竹,你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没点数吗?我就奇怪了,你们三九谷里的医修,都是这么没逼数的吗?”
岑长老脚下一顿,回过头来,面色不豫。
李经没等这位急脾气的长老发火,已是抢先一脸惊讶道:“阁下是治太平的道友吧。”
年轻人傲然抬起下巴:“不错。”
李经看着他头上同样插戴的一叶竹簪,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分量真是够轻的。”
啥意思?
年轻人一时间没听明白,眼睛眨巴眨巴。
“噗!”
旁边却有人没忍住,笑喷了。
岑长老眼中也有了淡淡笑意,故意喝道:“李判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跟老夫进去,耽搁了病情,是你担待,还是谁担待。”
“来了来了。”李经连忙跟了上去。
年轻人还想阻拦,却被先前笑喷的人一把抓住。
“郑师弟,算了,这里毕竟是三九谷,耽误了……你也担待不起。”
年轻人心有不甘,气愤的甩开他的手,质问道:“曾师兄,你刚才笑什么,不帮我怎么还拆台?”
那人又想笑,但见年轻人脸色不善,到底忍住,低声解释道:“那人说你分量太轻,意思是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够资格进去看诊,你二人都是一叶竹簪,他认为自己够分量,而你却认为一叶竹不够分量,自然是你自己分量太轻的缘故,嗯……反正就是这样。”
简而言之,就是年轻人被李经给嘲讽了,同样都是一叶竹,年轻人看低李经的同时,也是变相的看低了自己。
甚至还更进一层,三九谷的一叶竹医修够资格,而治太平的一叶竹医修不够资格,那不是也变相的说明治太平不如三九谷吗。
李经这一句嘲讽,是一箭双雕。
听了解释,年轻人终于回过味儿来,顿时七窍生烟。
“爹,那家伙太嚣张了。”
“你闭嘴。”郑福坤脸色难看。
年轻人气闷不已。
先前打圆场的人过来,对郑福坤安抚道:“老郑,老岑就是这脾气,你别跟他顶,顺着他点儿,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郑福坤点点头,至于心里有没有记一笔,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