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端仪听完沈岳山所说的，在考察团的种种经历，不由得怒气从胸口涌出。
“不行，我要汇报这个情况。”
“你向谁汇报？”沈岳山问道，“我已经先和电子信息产业研究院的院长反馈过了，先初步看看什么结果。”
“这事起码要让王校长知道！”
不容分说，徐端仪就径直前往王大忠的办公室。
沈岳山跟了进去，三人落座。
王大忠放下手中的活，细心听着。
徐端仪越说越愤怒，王大忠则是越听越吃惊。
“这个水这么深吗？”王大忠从没想过，这半导体联盟愿意花费这么多的钱来供考察团吃喝玩乐。
机票、住宿、景点、饮食，合计起来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王大忠更想不到，这种“考察团”还能够做出更出格的事，“深夜充当起拉皮条的？这是大型跨国企业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沈岳山点点头，再次确认，“起码有三个夜晚过来敲我房门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岳山，徐端仪：“那你……”
王大忠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示意徐教授别问下去。
“我没有，”沈岳山忙接上话，“三次我都拒绝了，不能受资本主义的腐蚀。”
“你看，”王大忠忙说道：“我就从没想过沈总会是这样的人！”八壹中文網
“……”
“……”
“还是先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沈岳山转移话题，“现在国外的市场才刚放开两个月，就已经用这种方式腐蚀了不少单位的领导，如果任由他们这么发展，水木大学可能根本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沈岳山说的是事实，按照这种所谓“出国考察”的方式，现在每批次的考察团里，过半的客户都会被半导体联盟里的企业拿下。
“所以需要遏制住这种势头，”王大忠补充道：“但是能够怎么遏制？”
“吃回扣这事坐实了，就足够让他们进去。”徐端仪说道，恨不得这些“技术不端”，阻碍大陆科技进步的人通通被抓进去。
“但是有谁吃了回扣？”沈岳山反问道。
“蔡恒。”
“还有其他人吗？”
“……”徐端仪回复不了了，他明白沈岳山的意思：没证据。
“现在唯一有可能捶死的人，只有蔡恒，因为有视频为证。”沈岳山说道：“但这也不是百分百的事，像这种偷拍的视频，能否作为证据被采纳都还需要商榷。”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虽然都心知肚明考察团里不少的人都有违反道德纪律的问题，但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
“难道我们就看着这所谓的考察团一次次，一批批地把潜在的客户带出国，然后国外的光刻机遍布全国各地，我们自产的光刻机就要胎死腹中？”
徐端仪这种专注于技术研发的人员，一直秉承的信念都是谁的产品质量过关，谁就值得更多的市场认可。
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种手段，在他看来，这对于“技术”两个字是一种玷污。
“你先别急，”王大忠劝道：“现在就在为这事想办法。”
“先看看产业研究院能不能自己有所行动吧。”沈岳山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在国外享受到的这些“服务”、所收受的贿赂，凭现在的技术很难取证，“最好是研究院能够认识到蔡恒的行为，终止再牵头此类的考察活动。”
虽然是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没底。
且不论这刘清华院长是否确保自身干干净净，即使他确实对此事不支持，也未必能把仅仅低自己半级的干部怎样。
如果这事不了了之，众人也不会觉得意外。
“先等等吧。”王大忠叹了口气，“最好这事能尽快解决，现在每多出去一批考察团，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潜在客户的损失。”
“唉。”徐端仪也跟着叹了声。
“徐教授，”沈岳山拍拍他肩膀，“你安心研究就是，这事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徐端仪抬起头，憔悴的面庞露出苦笑看着沈岳山，“沈总，你们还会继续采购我们的光刻机吗。”
“我们从来都只看技术和性能，现在国际的光刻机也才到第四代，我们的差距并不遥远，只要技术上能追得上，我参与的企业都会毫不犹豫地优先购买你们的产品。”
听到这，徐端仪先是笑了笑，笑容里是对沈岳山的感谢，但旋即脸色一沉，长叹一声，说道：“沈总，说句心里话，我自己都没信心能追得上国际的主流技术了。”
沈岳山听着这话，甚是不解，“不应该啊，我们现在的制程就差的一代，差距并不大，应该完全有追上去的希望才是。”
“是，现在只差一代，”徐端仪说着：“但往后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
“为什么？”
“虽然在摩尔定律下，我们都知道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大约两年可以增加一倍。但是怎么增加？这是问题所在。”
徐端仪抬头确认沈岳山在认真听着，才继续说道：“光刻机的发展是可以提升集成电路的制程，未来可能有50纳米，20纳米的芯片。但是光刻机的发展是可以有很多路径的，他的发展方向在哪里？选择哪种路径能够走得更远？这个我们并不清楚，只能一步步索索。”
“但这个问题对于国外的光刻机企业而言也是一样的啊？”王大忠问道。
沈岳山却已经听明白了，补充道：“现在在华夏，只有徐教授的团队在钻研光刻机，他只能选择一条路径来研究，但如果发现这条路径不合适，上限很低，再想回头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已经投入了不菲的资金和大量的时间，结果就是落后国外一大截。对吗？”
“对。”徐端仪点点头
沈岳山继续说道：“但是国外有‘半导体联盟’，他们内部的研发技术是完全共享的，可以同时选择不同的发展路径，试错成本低很多。他们只要有一家企业找到正确的方向，就可以共享技术成果，而徐教授只能自己低头摸索。”
听到这，王大忠恍然大悟，“所以现在是徐教授在和整个半导体联盟对抗？试错成本和技术积累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