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允谦坐正了身子，对于很多原因心中是明白的，他也早已经不强求。
“我看你娶妻是没希望了。”乔南与转身站在蒋允谦身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看看你这地儿，哪个姑娘愿意来跟着你受苦？吃苦不说，每年还得被你念叨。”乔南与嫌弃道。
好姑娘自然是有的，一定有很多愿意陪着乔南与吃糠咽菜的姑娘，但是如今乔南与是一县之主，那些愿意的姑娘根本接触不到他。
而接触的到乔南与的姑娘，就算是愿意过的清贫，怕也是不愿意被人天天念叨。
又或者是被蒋允谦这幅天人之姿给吓退了，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平庸之辈，配不上蒋允谦这谪仙人。
缘分呐，是很奇妙的东西。
乔南与大咧咧状似不经意的坐在蒋允谦身边，“来，蒋兄弟，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你也不要灰心，你这是缘分还没到呢，相信很快就会遇到喜欢的人了。”
蒋允谦端起茶和他碰了下杯子，“借你吉言。”
乔南与捏着鼻子喝了这杯茶，心下却是想笑，抿抿唇忍住了，将空杯子紧挨着蒋允谦的杯子放下，笑问，“允谦，你家这饭菜不如同这茶水这般难喝吧？”
蒋允谦默默只倒了自己那一杯，“乔公子若是不愿，可以走了。”
“哎，你这人，我就问一句，怎么还跟个姑娘似的耍脾气了。”乔南与胳膊肘撞了撞蒋允谦的，笑哈哈道。
蒋允谦没再说话了，又喝了一杯茶，起身道，“走吧，去取饭。”
“啊？”乔南与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满眼惊诧。
蒋允谦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
乔南与惊讶的站了起来，“不是，你堂堂县丞大人要亲自去打饭？你的侍卫呢？不是他们给你送过来吗？”
“他们当值已经很辛苦了。”蒋允谦淡定道，然后抬脚朝外走去。
乔南与整个人都有点傻眼，愣了一下起身追出去。
……
“不是，你们是不知道，那人有多没意思。”
“当官不就是为了能享受享受，他可倒好，吃个饭都得自己去取，还难吃的要命。”
“那地方，破的呦，我都没眼看……”
夜色下，乔南与坐在大槐树下吃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烤鸭，旁边坐着几个小家伙也跟着加个餐。
萧如笙和许栩在旁边按着从民间他讨来的方子做槐花酒，做起正事的两个人自动忽略了白天的小羞涩，相处起来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每当去拿东西手指碰到一起，心跳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所以人家才能被称为是清官。”许栩对这蒋允谦倒是真的挺佩服的。
如此克制的住自己。
他想，蒋允谦血液里肯定也会继承了父母的贪婪，可是他控制住了，这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他大概是打小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偷奸耍滑十分厌恶，所以有了这个机会才会这么铁面无私。”萧如笙将洗干净的槐花捞出来放到旁边的竹筐里。
就像是她，打小看着宫里的风云变幻，就想盼着能遇到一个一生只娶她一个人的男人，没有那么多女人争宠，没有那么多孩子争宠。
不会有手足自相残杀。
“改日，请蒋县丞来石山喝酒吧。”萧如笙想了想道。
既然许栩不喜欢自己去用那样卑劣的手段，那就换一个温和点的好了。
乔南与点头嗯了一声，“让他来看看真正的日子该怎么过。”
许栩意外的看了萧如笙一眼，她，这是妥协了？
才刚有过争论，他们还没再将这个问题拿出来讨论，没想到，她此刻给了答案。
萧如笙傲娇的别开脸，能做好人，谁会想做坏人呢？
殃及无辜的时候，心也是会堵的。
夜色里，吃饱喝足的人散去，萧如笙拉着许栩去山后那处泡澡，主要是让许栩给她放风。
以前这活儿都是安诺做的，今日安诺那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萧如笙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下，就拽着许栩去了。
许栩木木的站在石头后面，背对着河流，手里抱着一套女子的衣物，碰触到肌肤的地方，还带着她的体温，风一吹，是独属于她的味道夹杂着点槐花香。
他手脚都有点僵硬，似乎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站在这里了。
突然，头上一沉，面前似是被什么挡住了，淡淡的清香萦绕，温热的触感……
许栩连呼吸都不敢了，他闭眼，咬牙，一把将头上的肚兜拽了下来，“萧如笙！”
石头后，女子欢快的笑声传来，“许栩，我们成亲吧，我养你好不好？”
许栩握着手里那小小的一块布料，倏地回头。
月光下，女子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漂亮的小鹿眼熠熠生辉，赤裸的藕臂趴在石头上，整个人周身仿佛罩着一层光晕。
“许栩，你不会嫌弃我吧？”女子歪了歪头，无害的紧。
许栩眼皮跳了跳，喉结滚动，突然转身就跑。
“站住！”没跑两步，身后女子暴怒，“那拿着我的衣服去哪里？！”
许栩本能的听话，一低头，看到自己怀里抱着的衣服，他一愣，匆匆低着头回去，将衣服放在旁边干净的石头上，转身又要跑。
“许栩，你不在这里守着，别人过来了怎么办？”萧如笙抓起旁边的石头朝着他扔了过去，砸在许栩的后背上。
许栩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跑呢。
他点头，对对对，不能走，他得给阿笙放风。
他就背对着萧如笙又往回退了几步，声音不太稳的说，“我，我就在这里守……”
话没说完，许栩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又有点想跑，他的衣摆被人拽住了，他听到了水声。
视线缓缓的下移，一只白嫩的手抓着他衣摆，湿了长靴。
许栩心跳砰砰加速。
“许栩，你看，像不像河里爬上来的水鬼拖住了你？她要把你拖到河里去，吃掉你——”
脚边，女子故作诡异的声音拖长了调调。
许栩却是满脑子旖旎画面，他低垂着头闭了眼，不敢去看那只在月光下湿漉漉的发光的手。
衣摆又被拽了一下，许栩蓦然生出一种要被人剥去衣服的感觉。
“许栩，你就是嫌弃我！”突然，衣摆一松，后面的人恼了，“你嫌弃我和周君泽拜过堂，嫌弃我……”
“阿笙！”突然，许栩回头急促的打断她的话。
面前的画面却让他倏地猩红了眼。
乌黑的长发和茭白的肌肤，半遮半掩。
喉结滚动，一声水响，是那女水鬼回到了自己的河岸，背对着他往水中沉了去，满头青丝如海藻般在水中铺开，遮了一片春光。
许栩强撑着才没让自己跳下去，只是坐在石头上，对着水下的人道，“阿笙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
萧如笙自然是知道许栩对自己的看重。
她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他，才算是对他好了。
他啊，古板的让人哭笑不得。
月色下，萧如笙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光滑的石头上，许栩站在她身后帮她绞着头发，“明日，我下山去采买些……”
他抿唇，语气里难得的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但还是道，“采买些成婚用的东西。”
“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免得弄的跟我强求你似的。”萧如笙嘚瑟了，抬了抬下巴。
“我当然是愿意的。”许栩急切道。
他怎么可能不乐意？
他只是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主动权都交给她。
……
苏城，周君泽栽了个大跟头，但并没有因此放弃，他本也是聪明的人，虽然乔南与给了他的假的图纸，但总是有真的地方。
这段时间，他本就在研究水利的事情，在乔南与图纸的基础上，他又钻研了几日，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立马派人连夜赶工。
正忙着的时候，也收到了来自中山国的信，是萧如烟的信。
字里行间，已经没了早些时候在中山国皇宫见面时候的高傲，反倒是透着一股小女子的娇羞。
周君泽嗤笑了一声，将信纸在烛火点燃，化作灰烬烟消云散。八壹中文網
早些时候，他给萧如烟写信说，他杀了萧如笙解决了萧如烟的心头大患，不会再有人知道，那年九州赌局的王者是萧如笙而非萧如烟。
又说了些甜言蜜语，自己都记不清的情话，然后，就收到了萧如烟腻死的人的回信。
人啊——
都一样。
唯独一人例外，却不爱他。
“石城的赌坊，呵——”周君泽摁灭了蜡烛，转身回了榻上，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金秋时节，石山一窝一窝的小兔子窜了出来，鸡鸭鹅也叽叽喳喳的到处跑，果子也熟了，那群小不点也都站的笔直，天蒙蒙亮的时候，萧如笙和许栩是从同一张床上醒来的，他们相拥而眠。
哒哒哒——
外面，有什么在敲窗，许栩披了外袍起身，是他驯养的那只飞鹰回来了。
周君泽在苏城大半年，已经彻底解决了水患，明日动身回上京。
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身后的人，“如果，他愿意就这么放弃……”
“不好了，有人闯山！”急切而慌乱的声音打破了清晨寂静。
山腰险地，易守难攻，可山间之中，却只有他们二人，面对面而站。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周君泽看着面前的女人，声音都变得明媚，萦绕心头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笙笙，你我才是同路人，你今日跟我回去，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周君泽愉悦的笑着。
他提前两日带着自己的侍卫前来寻她，虽然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见她一面总是好的。
“周君泽，你知道许栩于我之重。”萧如笙声音轻飘飘的被风吹过去，周君泽眯了眯眼，内心的嫉妒在翻滚。
他当然知道。
萧如笙喜欢许栩，不，是爱。
为了许栩，她不愿给自己生孩子，明知道那药会害她流产，她还是会喝，明知道那药是绝子汤，她又喝了。
知道大难临头，她将许栩赶走。
看上去规规矩矩的两个人，却好像他们的灵魂早已经融为一体。
当年，他就不该纵容许栩留在萧如笙身边，是他，小瞧了那个看起来不发一言的侍卫！
如今，许栩必须死！
只有许栩死了，萧如笙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
心中思量，口中却是道，“笙笙，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犯浑派人埋伏许栩，你可以将他带在身边，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你做什么都可以。”
“萧如笙已经死了，太子殿下。”萧如笙无情的提醒，“太子殿下，大业为重。”
“我做过至尊无上的王，但却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笙笙，你说我坐上那个位子还有什么意思呢？”周君泽面色痛苦。
“笙笙，你随我回去吧，我将萧如烟给你抓来报仇好不好？”周君泽期待的看着她，“她以前那么欺负你，抢夺你的功劳，等过段时间，我把她抓到纳西来，任你处置，好不好？”
萧如笙闭了闭眼，萧如烟果然是跳了这个坑。
为什么，他们都要那么迫不及待呢？
留一点良善给人不好吗？
“周君泽，不想死就走吧，念一场旧情，从此两不相见。”萧如笙后退了一步。
她早就想到，周君泽会猜到她在哪里，如果今日周君泽从石城路过，便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来招惹自己。
为什么，不让她朝着退路走？
“笙笙，我便再给你几年自由。”周君泽却是突然让了步，“等再见，笙笙，盼着你能懂一个道理。”
他果然没再纠缠，翻身上马转身就走了。
而山后，一只飞鹰冲入云霄，许栩眉眼间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站在高处，看着从小路下山的人，低笑，“道理？可惜，她不是心软放你走，再见，她也会教会你一个刻骨铭心的道理。”
“就这么放他走了？这不是放虎归山？”乔南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许栩身边，低声问道。
周君泽这明显是不死心的，这次他出来手中没多少人，所以才不会抢人，但一旦让这人回去，以后怕是有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