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就在莲见无所事事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时候,从他身旁经过的谷崎润一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因为大家都在这里,谁都没有死去,所以不会有“她死了”这样的事情。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的青年突然站了起来,他急匆匆地从原地离开,然后来到了侦探社平时放书的地方。莲见从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抽出了《another》,而在这个时候,一些人也因为他的那声喊叫儿跟了过来。
青年翻动那本,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消失的速度几乎比莲见的眼神移动的速度更加的快,莲见甚至还没有看到接下来的字眼,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他疯狂地翻动书本,可是后面已经是完全空白的了。
消失了。什么都不剩下地。
同时,莲见的头脑中传来了一阵刺疼。一些属于另一个他的记忆们顺着二人间的联系缓缓地输入他的脑海,于最后一秒出现的则是一片血红的天地。
“她死了。”青年重复道。
“什么?”谷崎润一郎没有明白青年那顿时的情绪的转变,他只知道一直以来十分安静的青年变得狂暴了起来,好像刚刚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对方原先平静得如同沼泽一样的脸上竟然多了两分暴怒,谷崎从来没有见过津岛修治这种样子,他一直觉得对方是话本里那种忧郁的公子哥,可是此时,他见证了对方压抑不住勃发的怒火的那一刻。
呼吸——
呼吸——
莲见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有人过来问他究竟怎么了,青年只是摆了摆手,轻声说了一句“我要整合信息”后,就独自陷入了自己的记忆迷宫之中。
另一个他的事情,恐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用来。莲见努力地去想象那片血红色究竟遮盖住了什么,一些黑色的线条游虫一样构成了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年过中年的脸。
“啊……”
“怎么了?”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他也看见了那本空白的书,但是书的页脚还带着用于标志的页码。
他看向书架,看见了书柜上出现了一个空位。那个空位原来放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是……什么?
在注意到这个空白的时候,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知晓那本相关的人,都因为的消失而遗忘了与其有关的记忆。
一向怯弱的青年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太宰也是头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他还以为,对方的全部都会深深地藏在名为躯壳的保护罩之中。
在发现《another》消失之后,莲见就明白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叹气后也没有说出“绫辻死了”这样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他紧握着拳头,如临大敌地说:“我遇见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那个敌人如同山一样高,青年差点就要被对方一下子压倒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刚刚才鼓起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中那只剩下编码的空白之书本身没有多大的重量,此时却沉重得差点压垮莲见的手。
他无法告诉别人,写的“绫辻行人”被消灭了,这么说出来的话,全数人都会把他当成疯子的。
莲见在寻找什么补救措施,难道这本和作者的存在真就这么轻易地被毁灭了吗?倘若文学因为他的失误而从世界上消失,那他得有多大的罪过啊。
莲见不知道中岛是什么时候跟上他的,这个头脑已经无比混乱的青年没有回答任何人,他只是假借着“要出去走一走”的街口,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侦探社。他也没有在漩涡咖啡厅停留,而是无头苍蝇般乱转,走进了小巷里。
莲见是在那时才看见中岛敦的,这一次的对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所以莲见没能像上次那样发现对方。中岛在黑暗里站了好久,只是因为旋光,莲见才看到了就站在自己身旁的对方。
“你在流汗。”对方说。
莲见想是啊,他没想到另一个自己竟然钓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因此而被消灭了。那具身体本来就是用涩泽龙彦异能力的化体制造的,那那颗结晶又如何了,有没有被福地樱痴拿到?要知道,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曾经依靠自我的力量杀死了几千名异能者,造成了恐怖的大灾难。如果再被对方掌握这个的话,绝对、世界绝对会陷入更大的灾难之中。
青年斜看着对方,他不明白少年为何总是这样看着自己。用那种苍白的、空落落的眼神。芥川龙之介来过了,又走了,他似乎正在对某件事请表示不满,同时,他和这位少年之间产生了些许的矛盾。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青年含糊不清地说。
少年追问道:“什么错误?”
青年只是重复着“大错误”这个词。
他在懊悔,他在恼怒,他感觉自己被那个存在制裁了。自以为聪明一举一动却皆在他人眼里,这种落差感让人如同直落地狱。
“无法挽回吗?”少年的嗓音轻飘飘的。
而莲见则答:“我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这一个困难令青年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之中。他向上方求助,并没有得到回答。另一个他的死亡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去见福地樱痴。但是那样不行,可继续留在原地的话,那个家伙绝对会来找自己的。为了得到那所谓的「书」。
想起少年在自己的世界里曾经差点被福地樱痴杀死(结合露娜的说辞),莲见试图从中岛敦那里获得一些信息。他询问对方,有无击败,或者说,限制对方的方法。
“我们全数失败了。便是这样的惨剧。”中岛敦没有片刻的犹豫,对着青年说出了这令人感到悲剧的结局他以为自己死了,但是却被人救活了。
活着比死去痛苦,死去之前不能思考任何与活人相关的事情,否则在地狱也会依旧痛苦万分。
“我头一次感到那么孤独。因为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我们。”
“不,不是这样。”莲见下意识地回答。
“芥川没来的时候,面对福地樱痴的时候,我有想过要逃跑。”直视着青年的少年,眼睛浑圆得如同猫咪一般。
“但是我逃跑了,谁若是因我而死的话,我就会后悔一辈子。当时的我这么想。”
“后来芥川来了,但是我们也没有赢。”
少年冷漠地阐述着他们身上所发生的故事,来到这里是寻找失踪的异能力,也是“逃避”。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家都在苟延残喘。他觉得自己缺少一位向导,一位“天使”,一位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的“神明”。
“……请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去做。”
中岛敦混乱了,他下意识地以为眼前的青年是他曾经的首领,是占据了他十四岁到十八岁整整四年的统治者、引导者。他生病了,他虽然清楚这一点,但是无法纠正,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纠正。
他病了,兴许病得很严重。
莲见也觉得对方病了,可是他并不会治病,他自己也说不定有问题,万一自己的那份话术令对方变得更坏了,该怎么办呢?他说不出那种“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同伴”这样的话,因为如今的他并非那种能够通过语言鼓励他人的人。他什么也做不到,依靠谁都比依靠他要好得多。
“我不明白。”青年的嘴角溢出了苦涩的微笑,“倘若,有谁能够分担你的痛苦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如此迷茫。”
倘若,有谁能来分担“他”的痛苦的话,“他”就能够继续做人类。
一直忍受的话,花朵只会变成无香的花。*
“我能安慰到你吗?”青年的手高高抬起,最后轻轻下落在对方的额顶。佛祖教化席下弟子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做的。
“仅仅是这样做的话。”
对方垂下了脑袋,阴影像是丝绸一样滑落到他的脑袋上。
……
……
“如果我向你们寻求帮助的话,你们会帮我吗?”名为津岛修治的青年,选择向武装侦探社求助。
大家都很莫名其妙,因为对方的开口是“福地樱痴杀害了他的同伴”。可是谁都不记得青年的同伴是什么,对方说出口的时候,他们都觉得青年疯了。
但是大家选择去相信青年,而不是将他当做真正的疯子。
因为侦探社的两位智囊,选择了前者。
于是津岛修治如“中岛老师”那样讲述了他的身份,讲述了他的使命,讲述了他的敌人。
“遇到大麻烦了。”莲见如此宣称福地樱痴的存在。
江户川乱步陷入了沉默。他一直以来都信任着社长,而福地樱痴是社长的好友,所以乱步一直以来都相信着对方。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思考”,世界上没有思考不出来的事情。他联系上所有的线索,最终得出了与青年完全一致的答案。
要疯掉了。
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那么就先来整理一下这位战斗之神的有关信息吧。”
他的战绩,他的武力,他超人般的思想和力量。
“绫辻行人曾经查到,福地樱痴在两个星期之前从北欧带回了一样东西。”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身形瘦削的青年缓缓地说出了他的猜想。
“也许,那是他当年没有消灭的吸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