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侍卫们面无表情的就去拖江盏醉,就在江盏醉挣扎之际,手腕却被紧紧抓住,用力扯到了孟鹤归的面前。
对上太后惊愕的神色,孟鹤归不动身色的上前一步,正好挡在江盏醉面前:“太后,孙儿想为侧妃求个情。此事实则与她无关,是孙儿想去集市买样东西,没想到遇到刺客,才受了些轻伤。”
“哀家可还没老糊涂!你以为这么说,哀家就会信?”太后满脸的怀疑。
孟鹤归轻笑一声,从袖口中取出一样物什,定睛一看,竟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雕刻成玉观音的模样,栩栩如生,真是难得一见!
他将手中的玉佩双手递给太后:“马上就是您的寿诞了,孙儿一直想找个礼物献给您,可选来选去却不知什么好,多亏了侧妃,提出这么好的意见,不知太后喜不喜欢?”
接过玉佩,太后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确实是块上好的羊脂玉,通体晶莹剔透,不仅如此,能将这么小的一块玉雕刻的如此精巧细腻,可真是出神入化的工艺!
见太后的神色有一丝迟疑,江瑶依哪里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急忙上前想提醒她:“太后……”
太后用眼神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反手将玉收回袖子中,目光落在江盏醉身上:“太子所言可否属实?”
此刻江盏醉要是不顺水推舟,那她就是个傻子:“是,太子所说确为事实。”
太后脊背一紧:“既然如此,是哀家错怪侧妃了。但鹤儿你好歹也是太子,怎么能不带侍卫随便外出?这次幸好只是皮肉伤,要是下次伤到了别处该如何是好?”
“是,孙儿知错。”
太后看着他谦恭的模样,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哀家也知道多说无益,来人,传唤太医,让他们给太子好好瞧瞧!”
“等等。”
孟鹤归出声拦住了正要去唤太医的丫鬟,一边拱手对太后说:“谢太后关心,不过是小伤,休息几日便会痊愈。”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父皇整日忙于国事,孙儿不希望此事传到父皇耳里让他担心了。”
太后蹙了蹙眉,看他坚持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孟鹤归和江盏醉前脚踏出寿康宫,江瑶依就冲到太后面前,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太后,为什么不趁机定了江盏醉的罪?”
“你没看见太子一直护着她么?甚至连伤口都不让大夫看,哀家又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强迫着抓住太子去看太医吧?”太后冷声道,“这个江盏醉,倒真有几分狐媚本事,这一次就算他们运气好,要是下一次,哀家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可是……”
“够了!哀家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插嘴!”太后呵斥一声,江瑶依吓了一大跳,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不敢开口了。
倒是太后和缓了语气,伸手将她托了起来:“簪子的事如何了,处理干净没有?”
“太后放心,小梅已经死了,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江瑶依顺从的站立起来,话里透露出一丝得意。江盏醉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簪子的事会是太后一手撑腰,所以才能将证据消灭的这么干净!
太后微微额首,有些疲惫的走到凤椅前坐下,按了按酸痛的额头道:“你以后做事可得小心些,别再露了马脚。还有流云说的事,你也得尽快去做。你应该知道,哀家不需要没用的棋子。”
“是,太后请放心。”江瑶依浅笑低头道,只是眼里却饱含着隐忍和不甘。
在孟鹤归的坚持下,此事果真没有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太后也是隔三差五的派御医来诊断,却全部被拒之门外,只开了些愈合伤口的良药,时间一久,便渐渐被众人忘记了。
看似不过是个小伤,可自从那日后,江盏醉却一直心神不宁。
也不能怪她起疑,以前孟鹤归虽也不在碧波殿过夜,但白日里却常常来这里转悠,她总是嫌他烦找个理由将他打发走,可连续半个月都没有看见他,心里着实有些空荡荡的,连她自己都不习惯起来。
一大清早。
此刻的东宫还处在一片安宁之中,只有换班的侍卫们身上的盔甲撞击的声音,在告诉着众人天就快要亮了。江盏醉蹑手蹑脚的从假山处绕到石狮后,趁着侍卫们换班的时候,身形化为一缕青烟窜入门缝之中。
得意的拍拍手,江盏醉走进殿中,隔着帘子,隐隐约约见到孟鹤归的身影。
他已经醒了,安静泰然地倚在一柱梁上,乌黑的发丝绸亮动人,此刻衣衫半褪,左手就轻触着右肩的部位,头微微偏向旁边,聚精会神的擦着药,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盏醉的到来。
江盏醉屏住呼吸,手放在嘴边悄无声息的吹了口气。风轻刮过床帘,孟鹤归暴露无遗的展示在她的面前,包括肩膀上那刺目的伤口。
她一时怔住了,连自己不过只是看他伤势如何这个目的都抛诸脑后,眼里只有那可怕狰狞的伤痕!
如果她的记忆力没有退化的话,这个伤是那日在三王府被暗器刺中的,可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就算是流血再多,上了伤药也应该开始结痂,可现在这伤口不但没有长合,反而泛起了黑气,整个肩头的位置都烂了起来!
这种伤口江盏醉曾在不少被猎捕的野兽身上见过,是中了毒的迹象!
她慌慌张张的退出去,结果碰到了椅子,发出‘哐’的声响!孟鹤归霍然抬起头来,看见的只是打开的窗户,和那兀自摇摇晃晃的床帘,正在风中微微摆动。
江盏醉跌跌撞撞的往碧波殿中跑,甚至忘记了可以用法术这件事,在红药诧异的目光中奔回屋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不过就是枚暗器,里面竟淬了这么厉害的毒?
她想起之前在树林中见到的那些濒死的野兽,顿时心中一慌,‘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行,如果再这样下去,孟鹤归的整个右手怕是都要废了,她得想办法找到药解毒才行!
找孟宁朗?刚冒出头的想法就被她掐了回去,他这种奸佞小人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
找太后和皇上?也不行,孟鹤归忍到现在就是不希望被他们知道,她相信他的决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绝不会只是因为帮她开脱这么简单,她已经害他受伤了,绝不能再破坏他的计划。
江盏醉挠了挠头发,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
怎么办,究竟谁可以救得了孟鹤归?
对了!树爷爷!
她眼睛一亮,急忙唤来红药,吩咐她去找辆马车,以回家探亲为借口,驾着马车朝宫外而去。
静谧的树林里,偶尔有虫鸣鸟叫的声音。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如果不用手遮挡有些刺眼,透着不可捉摸的色彩。躲在灌木后野兔,用胆怯的眼神张望着四周,在听见脚步声时,猛地窜进了树林深处。从这头的树林往那头望去,无尽的绿色又显得有些空洞。有些树叶的尖端已经泛起了黄色,仿佛被刀刃般的风摧残着般坠落在地上。
江盏醉提着裙摆往树林深处走,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可在人类世界生活的这段时日,竟让她渐渐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只狐狸,这里才是她的家。
树林的最深处,有一棵粗壮的大树,没有人知道这棵树在这里多久了,江盏醉只知道自打她有意识开始,这棵树就一直屹立在这里,平日里挨了族人的打,她就会跑来和树爷爷诉苦,而树爷爷,总是会慢条斯理的和她说一些大道理。虽然每每听到树爷爷开始罗嗦,她就会笑着跑回去,但心中最崇拜和最信赖的,始终只有活了万年的树爷爷。
这一次也不例外,江盏醉一股脑的跑到树林深处,果真看见树爷爷坚挺的立在那里。盘根错节的树枝缠绕冲天,竟像是遮盖了大半个树林一般。
“树爷爷!”
江盏醉甜甜的唤了一声,树爷爷正在休憩,听见喊声微微睁开眼:“是谁啊,打扰我休息。”
“是我,我是小狐狸,树爷爷你还记得我吗?”虽然离开没几个月,但树爷爷年龄大了,记性没这么好,江盏醉真担心他已经把她忘了!
树爷爷沉默了一会,嘴唇嚅动:“原来是小狐狸,怎么和原来的模样不同了?你附身在人类的身上?”
“果真是树爷爷,就是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江盏醉眼睛都不眨的夸赞了树爷爷一番,又靠着树干坐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所以,我希望树爷爷能告诉我怎么解毒。”江盏醉最后做了个总结陈词,充满希望的看着树爷爷的脸。
树爷爷的眼睛里全是浑浊,可他的心中却比任何妖怪都要通透:“你是想救那位孟公子?”
“是。”江盏醉脱口而出,“他救了我,我还欠他一份人情呢!”
“真的只是这样吗?”树爷爷的话宛如一把利剑,直直刺入她的心中,“孩子,人与妖是不会有结果的。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而我们妖却可以活上千年万年。”
“可是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江盏醉不服的瘪瘪嘴。
树爷爷叹了口气,苍老的脸颊浮现在树干上,微微皱起:“即便你们可以在一起几十年,但之后无数岁月中的漫长等待,你又该如何度过呢?”无论是人与妖,倘若执念太深,那么即便身处繁华深处,也是孤独的。
江盏醉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辩别的话来,半响才‘扑哧’笑出声,眼里没有一丝阴霾:“树爷爷你在想什么呢,我才不喜欢孟鹤归,我只是想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笑的肆意的面孔,树爷爷沉默了。
岁月在他的树干上刻下痕迹,他见过太多妖怪来过,也曾送他们离开,来来往往,终是不会留下。
“你想救他,不难。去前面树林取一株苏合香,熬成水早中晚服用,并点上安魂香,便可使疼痛减轻。只是光这些无法去除毒素,必须由你灌输真气给他,才能彻底将毒素逼出。”树爷爷终究还是帮了她。
江盏醉兴奋的一咕噜爬起来:“谢谢树爷爷!”说罢,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就顺着小道往前走,果真没一会就看见了苏合香。
她高兴的扑过去,蹲下身子将药草摘下,转头就准备走,眼前却是一晃,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小道士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