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树林的另一头。
一紫一黑皆驾马而来,同时翻身落地,手上已抓着两只被射中的麋鹿。
将鹿扔在地上,两人走到孟武帝面前一拱手:“父皇。”
孟武帝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皇子之中,就唯独这二人极为出色,要不是心中对梅妃有愧,下意识的偏袒了孟鹤归些,他还真不知道选谁做太子。
孟鹤归扫了一眼正站在边上说话的女眷们,在没有看见江盏醉的身影时,心头忽然一跳。
他走到江瑶依面前:“阿醉呢?”
“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儿?”江瑶依反唇相讥,“说不准是无聊,去会什么人了呢!”
虽然她的态度让孟鹤归皱了皱眉,但看得出她确实不知晓,便走到一边去寻找,却发现不仅江盏醉不在,就连红药都不知所踪了。他转过头对刚跟过来的夙烟道:“你可知侧妃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刚才侧妃还在树边。”
夙烟指了指树道,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红药去了树林,侧妃好像很担心她。不知会不会是去找红药了?”
依江盏醉的性格,确有可能。
“跟我一起去树林找找,看见侧妃立刻回报。”
两人撇开众人,顺着打猎的另一边往前走,天色已经渐深,连地上的脚印都看不真切,两人走了多时直到河边也未看见蛛丝马迹。
“主子,侧妃说不定已经回去了,不如……”
孟鹤归手一抬:“这里就这一条路,如若回去,必然能碰见她。”他一边说,一边转头朝更深的地方而去,忽然间余光瞥见了什么,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
地上的小草叶子上,有斑斑点点的痕迹,已经干涸了,留下一块深红色。
手指点了点那块深红,孟鹤归凑到鼻尖闻了闻,顿时眼眸一沉:“是血。”
这里怎么会有血?
夙烟诧异的走过去,却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指着另一边道:“主子,那里也有。”
孟鹤归长袖一挥走到另一边,果真看见另一片叶子上也有同样的血渍,而且好像流血之人是被扛起往前走的,所以血形成了一条线,蔓延至树林深处。
手猛然攥成圈,孟鹤归的声音瞬间冰冷下来:“走,去前面看看。”
他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夙烟低头应了声,知晓主子这一次是动了怒,尽管不知前面情况如何,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手中的剑愈发握的紧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血一直断断续续的落在地面上,却从未中断过,可见流血之人要不就是故意不包扎伤口,要不就是无法包扎伤口。没看见一次血迹,孟鹤归的眼神就愈发的冰冷。
脚步忽然一定。
孟鹤归冲夙烟打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的闪身躲进树后,树林中天然而成的壮实树木,正好遮住了两人的身形。
士兵们盔甲撞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借着草丛这个天然屏障,他们看见一群士兵正在操演当中,人数竟不少于千人!
孟鹤归和夙烟对望一眼。
两人同时朝后面退去,直到离开这些士兵的视线范围,夙烟才开了口:“主子,他们似乎不是中原人。”
“是西夏军。”孟鹤归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身份,“西夏曾派使节来过孟国,他们的人模样和中原人不同,一眼便可分辨出来。”
“为什么西夏军会到我中原境内,而且竟没有任何人回报,莫不是……”夙烟料想到可怕的可能性,顿时精神一震:“必须得赶紧回去禀告皇上!”
孟鹤归额首:“不必惊慌,西夏军既然驻扎在此,必定要做好准备才会进攻,先静观其变。”说罢,却没有移动脚步,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大跨步的朝着树林外而去。
如他所料,孟武帝听见后吃了一惊,可也很快冷静下来,命人先去探查一番。
回来的士兵禀告,树林内确有西夏军驻扎,而且人数众多,孟武帝所带的人甚至连他们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这要是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此刻退回皇宫,是最好的办法。
在大臣们的劝说下,孟武帝下了命令,所有人立刻班师回朝。
众人皆上了马车,孟鹤归走到江南城身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江南城露出吃惊的表情,张了张口好似劝了几句,但孟鹤归的坚持却让他没有再说话,只弯了弯腰便转身离去了。
姬池音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好奇的扭着身子走了过去:“老爷,太子和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事。”江南城守口如瓶,可姬池音也不是个吃素的主,顿时就眼眶含泪,那语气都要哭出来了。
“老爷,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说着说着,她竟掏出小手绢掩面起来。
江南城最怕见到女人哭,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顿时弃械交枪了:“好了夫人,别哭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不过你可别在外面乱说。”见姬池音点头同意,他才继续道,“醉儿不见了,太子怀疑是落入了那些西夏人的手中,便独自前去探查一番。”
“去西夏军那里?”姬池音吓了一跳,“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
“我也这么说,可太子坚持要去,他是太子,我哪里拦得住?”话虽如此,江南城也是有私心的。江盏醉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不能再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总之此事务必隐瞒下来,对皇上我也只说太子有私事要去办。”江南城警告道,“你可别随意去说。”
姬池音喏喏的答应下来,可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意。
上次没有除掉江盏醉,竟酿成了这么大的祸患,如今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救出江盏醉!
心思一落,她看着前面江南城的背影,转身朝着另一个马车走去。
西夏帐篷内。
江盏醉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向面前的几个侍女。
统一的白色,统一的表情,甚至连说句额外的话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她非被逼疯了不可!
门被掀开,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冲着那几个侍女说了句什么,几个侍女点点头,鱼贯般的转身退了出去。士兵走到江盏醉面前,从头至尾都低垂着头没有看向她,却忽然间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士兵的手劲极大,拽的江盏醉生疼,好似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江盏醉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抬脚踢了过去,这士兵身形灵活,很快躲闪开来,手却未曾放松。这么一来,她脚下不稳,竟猛地被他拽了过去,跌跌撞撞的扑入他的怀中。
熟悉的琼花香气传来,江盏醉身子一麻,整个人怔了怔,竟好似一下没了力气般,轻轻的靠在他身上。
她垂首低眸,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的光晕。
明明只过了几日,可他不在身边,却像是过了几年一般,原来自己,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见她迟迟不说话,士兵这才放开手,摘下头上戴着的头盔,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阿醉,我来了。”
短短五个字,却让江盏醉鼻头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我等你好久了。”
见她有些委屈的样子,孟鹤归忍不住轻笑出声:“让你久等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看见了血迹。”
“你就这么确定这血迹是我的?”难不成是长了个狗鼻子?当然,这后半句话,江盏醉没敢说出来。
孟鹤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也要找到你。”仅此而已。
弯了弯嘴角,似暮雨春风瞬时温柔了眉眼,江盏醉伸手捧住他的脸,踮脚吻了上去。
“好了,再不走,只怕是我们都会被困在里面。”
江盏醉这才想起这件最重要的事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上下打量了孟鹤归一番:“你这装扮倒也不引人注意,我也可以找一身侍女的衣服来穿,只是怎么逃过这些士兵才最重要。”
她眨巴了下眼睛,从旁边的衣柜中掏了身白色的侍女衣来,得意的扬眉:“我可是早有准备!”
她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套在外面,一边掀起条缝看了看,顿时一愣。
“怎么了?”孟鹤归走过去刚准备探头看,却被江盏醉一把推了回去,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的面色立刻严肃起来。
‘哗啦啦’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两人同时倒退一步,很快便听见外面传来欧阳峻卿的声音:“太子殿下来了,怎么也不出来见一见?”
“是欧阳峻卿!”江盏醉小声道:“他是西夏的皇帝。”
西夏皇帝?孟鹤归皱皱眉,刚才来到这里看见纪律如此严明,便想着来这里的怕是个大人物,没想到竟是皇帝御驾亲征。从声音听起来,这皇帝年龄和他差不多,年纪轻轻有如此胆识和魄力,难怪西夏这几年接连吞并了好几个国家。
看来,他们下一个的目标就是孟国了。这个欧阳峻卿,野心可真不小。
“皇上,他们不肯出来要怎么办?不如我们……”
“别急,堂堂孟国太子,不至于做缩头乌龟吧?”欧阳峻卿打断了慕容竹的话,一边朗声道,“既然不出来,咱们就在门口候着,他有耐心,朕也有耐心。”
江盏醉和孟鹤归对望一眼,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欧阳峻卿就没相信过她的话,说不定还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又一直迟迟没有发兵,分明是等着瓮中捉鳖,然后活捉太子打算去威胁孟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