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归嘴角溢出水来,却一点其他反应都没有,依然歪着脑袋躺在地上。
江盏醉甩了甩沾水的头发,一咬牙弯下腰来,扒开他的嘴就凑了上去……一下,两下,江盏醉也不知弄了多少下人工呼吸,直到无意间感觉到他的胸口似乎有微微的震动,忽然间身子一僵,猛然直了起来,果真瞧见他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孟鹤归!”江盏醉恼怒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你骗我!”
猛咳嗽了几声,孟鹤归吐出一口水来,拍了拍潮湿的衣衫站起身:“我可没有骗你,刚才我确实是晕倒了。”
“那……”
“多亏了你的吻。”孟鹤归有意无意的咬重了‘吻’这个字,果真瞧见江盏醉羞得面红耳赤。
“那才不是吻!”她掉头就走,孟鹤归嘴角含笑,也不解释,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回了农庄。回到屋中,江盏醉也没理他,‘啪’的甩上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径直拿了件毛巾走进里屋。
里面传来水桶‘哗啦啦’的声音,想必是她在洗澡。
孟鹤归寻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来,不去换衣服,也不进去,就待在门口,看着那紧闭的帘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盏醉才从里面出来。
她拿着干毛巾擦着头上还未干的水珠,斜了孟鹤归一眼,走到厨房里熬了碗粥,自顾自‘稀溜溜’的喝起来。
孟鹤归苦笑了一声,看来刚才他醒的真不是时候,是彻底惹恼她了!
“阿欠!”
孟鹤归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结果袖中的水珠沾到了鼻子上,又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
一个毛巾扔到了他的身上!
“还不快去洗个澡,这荒村野地的,你要是生病了,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大夫去!”江盏醉‘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又进去厨房了。
孟鹤归嘴角微微扬起,接过毛巾转身朝着里屋走去,待他出来时,正看见她端着碗姜汤走出来,没好气的放在他面前:“喝吧,小心烫死你!”
“若是烫死在你手里,也不免是件乐事。”孟鹤归端起姜汤,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如他所料,果真是冷热恰当。
江盏醉瞪了他一眼,闷闷的端起碗走进厨房,隐约间还听到一句‘早知道就真的烫死你’的话。孟鹤归笑意满满的看着厨房里娇小的身影,满足的叹了口气,进而站起身走进厨房,竟趁其不备打横将她抱起!
“你,你干什么?”
“别动。”
江盏醉停住了拍打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孟鹤归一阵心虚,手不由得一抖:“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江盏醉偏头靠在他怀里,“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憋在心里久了,就成疙瘩了。”这话,孟鹤归曾和她说过,如今换个时间地点,竟又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孟鹤归抱着她的手一僵,却又在刹那间柔软下来。
她总是最懂他的,哪怕什么不说,她都明白。可他有心想要考她:“那你说说,我想要告诉你什么?”
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今日在集市上,你看见那皇榜,我就知道,你终归是想要离开了。”
她忽的推开他的手,翻身落在地面上,红色的衣裙随风飘起,墨黑的发丝反射出阳光般明媚的色泽。
孟鹤归这才发现,她今日的穿着竟和宫中时一般无二,如黑绸般秀丽的长发只用几根红色发带缠住,整张脸脂粉未施,有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的自然美态,仿若初萌芽的莲花般清雅清灵脱俗中隐含媚态横生,柔风若骨处又见刚绝清冷。
双眼如墨玉深潭,她紧紧凝视着他:“若是我说不让你走,你还是会走吗?”
他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冽:“阿醉……”那一刻,江盏醉甚至以为他会丢下她决然的离开,可他的神情却忽然间柔软下来,仿佛刚才的冷冽不过是场错觉。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若是你不让我走,我便不走了。”
“当真?”江盏醉怔了怔。
“当真。”孟鹤归走到她面前,眼睛毫不偏移的看着她,“帝王一言九鼎。”
“为什么?”她本不想问的,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脱了口,“你不是最在乎你帝王之位么,为什么当初答应和我留在这里?”
孟鹤归淡淡一笑,抬眸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窗外的天空:“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你。”他从未告诉过她,甚至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想要的,不是这高高在上清冷无比的帝王之位,他要的,是可以牢牢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可若因此失去了她,那么这世界,又与他何干?
江盏醉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而间笑了。
她有足够理由相信,此刻他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
“皇上!皇上您在这儿吗?”
好似听见了王公公的声音。孟鹤归诧异的推开门,正对上王公公的视线,瞧见是皇上,王公公的脸都笑出褶子来了:“太好了,皇上您真的在这儿!”
王公公……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通知他来的。”江盏醉解了他的疑惑,她转身走进里屋,从里面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裹,“走吧,出来的够久了,想必宫中也是一团乱,该回宫了。”
“阿醉……”
“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江盏醉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多说,“我知道,你终究是心系天下,不可能和我一直留在这里做一对平凡夫妻,这五日,已是我过的最快乐的日子,足够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答应继续和我留在这里。”
那一刻,她的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欣喜,甚至想着,干脆两人永远留在这里,做一对最简单不过的爱人。可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情感,她不该这么自私。就算不是为了天下人这么浮夸的理由,也该为了他想想。昏君、国之祸害、被妖妃迷惑……她不能让他背负这么沉重的骂名。
只可惜……
在穿过田野的那一刻,江盏醉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朝他们招手的李大婶。
只可惜,她和他,再也回不到这么单纯的日子了。
皇上失踪五日回到宫里,乃是大事。
不过这一次,太后封锁消息极快,他回来之事,只惊动了几个一品大员,其余人,只当是皇上微服私访去了,见到第二日他上了早朝,也丝毫不吃惊的样子,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只不过这积攒的奏折,几乎堆满了桌子。
江盏醉都回宫半月有余了,也没瞧见孟鹤归几次,又数次她吩咐御膳房去做了些精致的糕点来送过去时,都发现他聚精会神的在忙着批阅奏折,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如烟看主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一来是对江盏醉的想念,二来是终于不用看管着孟诺了。
江盏醉一回来,自然问起了孟诺的情况:“这段日子我不在,诺儿怎么样?”
“小主子当然是极好的,知道娘娘不在这儿,也只问过一次,便没有再提起了,只每日在书房里学习四书五经,这御书房的书啊,都快被翻烂了!”孟诺随意进出御书房,是孟鹤归下的令,也算是前所未有的殊荣了。
“那就好。”江盏醉点点头,她对孟诺是极为放心的,这孩子从小便比同龄孩子懂事。
“只是……”
“只是什么?”江盏醉捏了块糕点放在嘴里随意问道。
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前些时候看见的事情说出口:“只是前些日子,小主子和恪亲王吵起来了!”
拿着糕点的手一顿:“怎么会吵起来?”
“还不是恪亲王,仗着有封地,还有太后娘娘撑腰,所以欺负小主子!”如烟愤愤不平的说,“前几日,小主子去御书房看书,正好碰见恪亲王也在,他们看上了同一本书,恪亲王非要小主子让给他,可这本书小主子找了许久,所以两人便吵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的,恪亲王就动手打了小主子一巴掌!”
如烟提起这个,眼里就闪过一丝心疼。
她是看着孟诺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把自个儿都当成孟诺的娘一样,对他处处疼着爱着,生怕受了点伤,此刻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自然是气的不得了!
相比较她而言,江盏醉则冷静许多:“只是一巴掌?”
“哪有这么简单!”若只单单为此,如烟也不会气成这个样子,“后来皇后娘娘得知此事,把他们找去了,也不知恪亲王在皇后面前说了句什么,皇后娘娘竟罚小主子一天不许吃饭!”
小主子也是个好脾气,若搁着别的孩子,怕是早已闹开了,可孟诺却什么都没有说,饿着一天肚子,下床都有气无力了,还嘱咐着不要告诉江盏醉。可如烟实在是气不过,想到小主子受了委屈,她整颗心就仿佛在油锅里被煎过一样。
江盏醉听完她说的话,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站起身来:“去,把诺儿喊来。”
“喊诺儿来做什么?”如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干什么?”江盏醉冷笑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自然是替诺儿,找某人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