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醉这抹笑意味深长,显然是正在这里等着呢。
流云的面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最后一掌拍在台子上,差点拍碎了新进贡来的琉璃杯:“扬儿,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恪亲王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流云,神情都是蒙的:“皇后娘娘……”
“还不快向太子道歉!”
皇后这句话着实是为了平息江盏醉的怒意,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偏就用了命令的口吻。这恪亲王和皇后关系再好,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更何况现在是太后收养的,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两人辈分也相差无几,对她客气,是因为她皇后的身份,此刻无缘无故让他道歉,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不仅如此,这‘太子’两个字,更是刺痛了他。
他一心想要坐上储君之位,自懂事以来便刻苦钻研,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了自我修养上,可到头来,皇上竟选了这么个身世卑贱的‘大皇子’坐太子,让他如何能够服气?
他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本王又没有做错,何谈道歉!”用上了本王两个字,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皇后面色一僵!
她何尝不知这不过是江盏醉使出的手段罢了,故意要逼得她和恪亲王不和,顺便还能替孟诺讨回公道,可即便是知道,她是皇后,总不能在他承认后还偏帮了他,若是传出去,会落得个颜面扫地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的态度也强硬起来:“恪亲王,既你已承认派人去威胁过太子,那向他道歉,也是理所应当!”
“威胁?”恪亲王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一直站在江盏醉身后的孟诺,“没想到堂堂太子,竟是如此胆小如鼠之辈,这样尔尔都叫威胁?”
在他心里,只是觉得派去的人嘲讽了孟诺几句罢了,根本没往打人上面去想,可这话听在其他人眼里,就变成了他拒不认错。
皇后也恼了:“恪亲王!本宫在这里命令你,向太子认错!”
“命令?哈哈哈,你凭什么命令我?”恪亲王大笑出声,“皇后娘娘,你不过是掌管后宫,可这,与后宫之事无关吧?”
他语气里全是讽刺,摆明了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皇后一怔,进而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她看太后的面子,对恪亲王一忍再忍,平素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送去了王府,没想到到头来,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后宫的娘娘罢了!
流云也不是吃素的。当年,她利用江瑶依除去一干后宫之人,最后成功嫁给孟鹤归,又已牵制太后为要挟坐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心机,比任何人都深。此刻和恪亲王闹翻,也不再手软,不怒反笑道:“既然恪亲王执意不道歉,来人,去御书房把皇上请来!”
“你把皇兄请来做甚?”
“自然是让皇上评评理,看看本宫是否管得了这件事!”
两人争锋相对起来,江盏醉冷眼瞧着这一幕,嘴角笑意愈深。宫中都传言,说恪亲王年少自负,性格极为高傲,如今看来,倒是一语中的。
她回过头,欣慰的摸了摸孟诺的脑袋,还好还好,她没有把儿子教育成这般模样。
把皇上搬出来这一点确实有用。
从恪亲王明显软下来的程度来看,他并不像把这件事闹到皇上那里。一方面,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影响他的声誉,二来,建立储君之事很大一部分程度还要依靠皇上,虽说太子已选,但若是日后没了太子……
想起太后的计划,恪亲王咬了咬牙,终于微微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太子,这一次是本王错了,本王在这里给你道歉。”
“这道歉也太没诚心了吧。”江盏醉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罢了,谁让咱们诺儿善良呢,看在诺儿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冷冽起来:“但若是日后,你们再有任何矛盾,只怕就瞒不住皇上了!”
她声声凌厉,恪亲王竟一时被震慑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江盏醉竟已经拉着孟诺离去了。
皇后苦着脸看着江盏醉离去的身影,刚想和恪亲王说上几句,可他却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拂袖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娘娘,看来这一次,恪亲王是真的恼了。”素玉在一边说道,“要不要奴婢去备个礼,送去太后那里?”
“不用了。”皇后回身坐在榻上,“江盏醉这一次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我和太后决裂,好让我无法再压制太后,而失去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只是……”她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和太后之间,有一条她无论如何,也剪不断的线!”
江盏醉自是不知皇后在背后说着她什么坏话,只是一路上都笑意满面,把孟诺的手拉的极紧,径直走进长秋殿:“备饭菜,我要和诺儿一起用膳。”
“母妃。”孟诺把手不动声色的抽出来,一鞠躬道,“孩儿的伤还有些疼,约了太医在东宫问诊,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陪母妃吃饭。”
江盏醉有些失望:“好吧,那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东宫离这里近,儿臣自己就可以回去了。”孟诺微垂眼眸,“儿臣告辞。”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江盏醉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饭菜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江盏醉却没了胃口:“如烟,你说是不是我照顾诺儿太少了,才养成他这般心性?”
如烟正在布菜,随口说道:“小主子成熟稳重,不似一般的孩子,不是很好吗?”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啊!”江盏醉托着腮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今年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有的时候我却觉得他成熟的有些可怕。”
每一次回宫,每一次见面,她都觉得,孟诺仿佛在一夜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竟慢慢变成了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罢了,想来是当上太子事务繁杂的关系,过些时日我去和鹤归说说,让他别总教训诺儿!”
如烟但笑不语。
这做娘亲的人啊,就是不一样,想的做的,都比旁人要多。但愿小主子能明白娘娘的心思才是啊!
这边两人讨论着孟诺的事情,另一边,刚回到东宫的孟诺便屏退众人,独自回到房间,只唤了平日里贴身的小李子来,命他紧闭门窗,这才走到镜子前。
看着镜子中那张原本俊美此刻却满是伤痕的脸,他的眼里愈发的冷漠,伸手忽的用力一抹,左眼上那抹青紫,竟被他抹了下来!
此刻镜子中的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样子!
“太子殿下,事情还顺利吗?”小李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镜子中映照出的这张脸,看似还未张开,此刻在烛光摇曳下,却颇有几分狠厉的意味。
孟诺淡然的点点头,走到水盆前洗干净手:“母妃看起来并没有怀疑。”
“那就好,想必他们谁都猜不到,殿下这伤,竟是画出来的!”小李子得意洋洋的说,“这下子恪亲王可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孟诺眼神一凛,扫了他一眼,小李子吓得一抖,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他走到案前坐下,上面有不少奏折,是已经批阅过的。他随手拿了一本打开,顿时眉头一紧:“这是……”
“这是皇上批阅过的,有不少是关于殿下的,奴才和王公公关系好,便托他偷偷从御书房那里拿了几本过来。”
这奏折上写着的,条条是说他年纪尚幼,坐不稳这太子之位,求另立恪亲王为储君,以备后患!
孟诺翻到最后一看,这奏折乃是刑部所上,顿时冷冷一笑,猛然将那奏折甩在地上:“什么时候起,刑部也管起这皇家之事了?”
小李子眼珠一转:“奴才听说,这刑部尚书,是太后的人。”
“太后,又是太后!”
孟诺也懒得再看这些奏折,往前一推站起身来:“看来,我当上太子最不开心的,便是太后娘娘了。”
他生气时候的样子,倒是还真有几分孩子气,只可惜眼里的冷漠,却瞬间把这孩子气给打散了。
“殿下准备怎么办?”小李子试探的问道。
孟诺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向东宫满园的琼花,手指无意的摩擦着窗栏:“不必声张。过几日,北胡的使臣就要来了,到那时,就是咱们的机会。”
小李子心领神会的点头。
“还有,”孟诺看了眼窗外,“这琼花难看的紧,明日便叫工匠来,把这些花都除了吧。”
“可这是皇上最喜欢的……”
“父皇喜欢?”孟诺转过身来,“小李子,这里,可是东宫。”
小李子身子一颤,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急忙低下头道:“是,奴才知道了,奴才立刻去办!”
孟诺点点头,看小李子退了出去,又回过头,轻轻关上了窗户。
很快,这里便不是曾经的东宫了。
北胡使臣的到来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半月之后,便入了京城。这几年来,北胡发展的不错,尤其是丝绸这一块,更是有不少商家从北胡带来在京城贩卖。北胡一向和平,和各国之间均是友好关系,所以各国都想将之拉入自己的友盟。
孟鹤归显然也对北胡极为重视,特意派了王公公和丞相江南城去迎接,北胡使臣倒也客气,第二日便进了宫。
相比较对西夏,这一次面见北胡使臣更为慎重,孟鹤归特意下令,除了二品以上的大臣以及浩命夫人,其余均不用来参加,虽是人少,但更显得他看中北胡。
江盏醉身为贵妃,自然是陪同他出席,一大早,便被如烟从被窝中拉出来,好一番精致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