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瞧着有些眼熟，江盏醉拆开信，才发现里面竟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信纸。
一封没有内容的信，当真让人好奇。
江盏醉探手在里面摸了摸，半天才从信封底捞出一个小小的纸片，是一封信的一角，摸上去这信纸极好，不是一般人用的起的。看来，这里原本是有信的，只是被烧掉了，只留下了信封。
既然毁尸灭迹，怎么不毁的彻底一些？
江盏醉心下愈发好奇起来，她捡起信封，无一例外的发现除了上面几个‘云儿收’这样的大字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为了有证据才留下的？
江盏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将这些信封全部放入怀中，这才走出了门。
宋奉御正在外面候着，看见江盏醉出来迎了上去：“娘娘没事吧？”想来她是听见了里面的声音，还探头看了看。
江盏醉一甩衣袖，表情镇定的回答：“哦，本宫刚才不小心摔碎了枕头，你等下派人收拾干净吧。”
“是。”
宋奉御不疑有他，低头应承道：“娘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只可惜本宫原还想让云儿帮我带样东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江盏醉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宋奉御，“不知道宋奉御平日里出不出宫，能不能帮本宫带这样东西？”
“不知娘娘是想要什么？”
“是这盒胭脂。”江盏醉从怀中掏出那盒胭脂递给宋奉御，“本宫听闻，这胭脂一向是云儿采办的，本宫觉得这胭脂色泽不错，正巧要用完了，便想着让云儿再多带几盒，也好给沈妹妹等做个人情。”
江盏醉这话说来诚恳，更何况皇宫中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宋奉御深信不疑，接过胭脂盒打开看了一眼，忽而间面色有些异样。她放在鼻子间闻了几下，面色更为难看，半响才垂眉敛目道：“微臣这就去办。”
看宋奉御的神情，估摸着是发现胭脂里有异样了。
江盏醉但笑不语，领着如烟离开了尚衣局，待走得远了，江盏醉才偏头小声对如烟吩咐：“等会儿你便出宫去，跟紧宋奉御，看看她会去哪里。记得，千万不要被她发现了行踪。”
如烟领命离去，江盏醉回到了长秋殿，紧闭门窗确定没有人监视，这才拿出那些信来，将信封一个个撕开，想要找些证据。这个叫云儿的丫鬟，做事看来相当谨慎，江盏醉从天亮找到天黑，从太阳升起找到夕阳西下，都没有看见任何一点踪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从好的方面来说，起码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明这一切和孟诺有关，可坏事就是，这信纸和信封的质量，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孟诺则更多了一丝嫌疑。
江盏醉想的有些头疼，她担心疲惫过度再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只得放下手中的信纸，将其在柜子里锁好，这才出了门朝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外，隐隐约约透过窗户看得见烛光，想来孟鹤归还在批阅奏折。
江盏醉悄悄的绕到后面，翻身上了屋顶，凭借现在的功力，轻而易举的在不惊动任何侍卫的前提下，掀开了屋顶上的瓦砾翻入养心殿中。
养心殿里安静的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江盏醉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就看见孟鹤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睡的很香，江盏醉的到来并没有吵醒他。江盏醉走到他身边，取了件袄子盖在他身上，才发现他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在梦中梦见了什么。这几日，她都没有来见他，他也没有到养心殿来，不知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江盏醉便没了勇气唤他，干脆搬了个椅子来，坐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好看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淡红的嘴唇……
江盏醉痴迷的用手指拂过他的脸颊。这般年轻的帝王，却将一个国家，一个江山扛了起来，他做得很好，比先皇还要好，如他所愿，成为了一个让百姓爱戴的君王。可是，她宁愿他只是个普通人。
若他不是帝王，她不是妖怪，他们便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在山上种些花草，山下买几头牛羊，过上最简单却平实的日子。
可这终究不过是奢望。
她是狐妖，他是帝王，他们中间终究是有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横沟。她努力想要变成人类，可终究不是人类。
罢了，若是在最后的时日，能以人类的面目陪在他身边，哪怕他不再爱她，也是极好的。
江盏醉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苦涩。
窗户开着，风刮进来有些冷。江盏醉起身帮他关好门窗，又回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孟鹤归，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在她出门后，那趴在桌子上一身龙袍的男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是醒着的，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妖力无法控制之事已从扶辰那里听说，从而也知道如今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从孟鹤归的私心来说，他希望她陪在自己身边，多一刻便是一刻，但若是以她死亡为代价，他宁愿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活着。
她若是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便替她做这个决定。
烛光的映照下，孟鹤归紧紧的握着衣服，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纸包不住火，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这事在后宫却悄无声息的传开了，第二日清晨，江盏醉还在翘首以盼如烟回来复命，却见沈碧芊扭着身子朝她这边款款而来，一走近便神神秘秘的拉着江盏醉进了屋。
江盏醉不喜欢被人碰触，尤其是没什么好感的人，下意识的甩开了手。
沈碧芊尴尬的搓了搓衣角：“江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碧芊做错了什么？”她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里全是担忧。
当初她用银针害江盏醉之事，除了她们两人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江盏醉当时虽是清醒，醒来后却未告诉任何人，就连沈碧芊也以为她并不知道此事，此刻见江盏醉态度奇怪，便担忧她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沈碧芊，虽算不上是个多好的女子，但也绝不是流云此等随随便便害人性命之人，她多半是处世未深受人利用。话虽如此，但江盏醉午夜梦回间，还是偶尔会想起她说的那句‘你怎么还不去死’这样的话，此时对于她，只能做到不怀揣恶意而已。
江盏醉掩下目光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身子不太舒服罢了。”
沈碧芊见江盏醉没有怀疑什么，顿时松了口气：“江姐姐，我听说皇后娘娘这一次受伤，是姐姐你……”她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江盏醉知道此事迟早会捅出去的，不过早迟而已，便也没打算隐瞒：“是，确实是我做的。”
“为什么？姐姐你为什么要伤害皇后和孟大哥？”沈碧芊瞪大了眼睛，“是孟大哥哪里做错了吗？”
江盏醉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当时我生了病，神志不清罢了。”
“原来是这样！”沈碧芊拍了拍心口，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我还以为江姐姐和孟大哥吵架了呢，我很是担心！”
“不必担心，我与他，无事。”江盏醉犹豫了一下才道。
沈碧芊显然也发现了她的犹豫，却难得聪明的选择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转换话题道：“江姐姐，现在这件事宫中很多人都知道了，还有传言说姐姐是个狐狸精，留在宫中是专门害人的。姐姐，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江盏醉，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求证。
江盏醉知道她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心下虽未有好感，却还是选择了隐瞒她：“是，不是真的，我不会再伤害其他人。”
“那太好了！”
沈碧芊的心思全展现在脸上，顿时伸出双臂直呼好，笑意盈盈的看着江盏醉：“那我就放心了！”
她是放心了，可江盏醉却反而有些担忧：“我问你，你刚才说，宫中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们都是从哪里得知的，皇后那儿吗？”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皇后才会把这件对她有利的事情捅出来。
谁料沈碧芊竟矢口否认道：“不是，我是从孟大哥身边的王公公那里听说的！”
“王公公？”
这倒是出乎江盏醉的意料，王公公跟随先皇多年，口风极严，平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里都有本明账，可如今却轻易的把皇上勒令封口的事情说出来，着实令人起疑。
莫不是王公公另有隐情，还是有人授意？
江盏醉心中百转千回，却自然不会对沈碧芊说起，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见天色已晚，沈碧芊便起身告辞。在她走了没多久，如烟便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进门便神秘兮兮的关上所有门窗，才对着江盏醉道：“一切如娘娘所料，那宋奉御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别急，慢慢说。”江盏醉看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倒了杯茶递给她。
如烟平日没大没小惯了，倒也不客气，一口饮下茶才继续说：“奴婢跟着宋奉御出了宫，她没有直接去买胭脂，而是去了医馆，不知在里面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然后从医馆提了药出来，这才去了胭脂铺。奴婢躲在胭脂铺门口看见，宋奉御竟然让人把这药加到了胭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