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摇头道。
“太子到底年轻，尚且心慈，战场拼杀时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虎牢关不也照样毁了一半，我们已经付出了代价，敌人就必须得到应有的下场！皇上有一句话，臣最是推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何况太子乃是一国储君，须有决断万千人之心，方可凌于终生，无愧于皇位，无愧于天下。”
阮歆媛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盏道。
“臣有一言，请诸位静听。臣虽是女子之身，幸蒙朝廷赏识，皇上赏识，得一官职，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虎牢关一事，是臣开的头。之前诸位大臣虽有想法，到底争论不休，没个具体法子，臣这才斗胆献计。太子殿下行为果决，又武艺不凡，这才带领三军取胜，班师回朝。前头的一切都已经，都应该揭过去了，太子殿下何不考虑另一桩大事？”
萧战拍了拍大腿才道。
“小阮爱卿说的不错，待你皇祖母寿宴之后，须得考虑与大金的外交事宜才是，此次告捷之后，要战要降，总该有个定论才是。我大晋虽是国富民强，却也经不起反反复复的骚扰。若是和，必得详细参订先人案例，定下一个好盟约来，若是战，便一鼓作气趁年关未过，打到他们的圣山之下！”
阮歆媛吓了一跳，拽了拽阮世光的袖子，他连忙出列道。
“陛下虽是思谋深远，但此事尚要从长计议才是，南海七十二路诸侯正反了，太师带人平反至今未归，不如回来再做详细商议，至少等太后寿宴之后。更何况滁州新出了金矿，臣记得当地土司又出了大事，正闹得四分五裂，青州闹蝗灾，听说今年比往年更严重了……”
他这桩桩件件说来，萧战脸色也是愈听愈黑，最后以双指捏了捏眉心，一口气把凉茶灌下肚去才道。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小议，明日朝堂上再谈，你等拟个折子来奏，省的朕听漏了。都下去吧，小阮爱卿过几日进宫来，太后那个万民宴，还少不得你操办呢。”
众人齐齐称是，离了座椅来叩拜行礼，便三三两两地从御书房出去了。阮世光腹内正一阵叽里咕噜，估摸着是早上吃多了粗粮，两步就往茅厕的地方奔去，还扯着衣袖注意斯文得很。阮歆媛觉得他的背影很有点搞笑，也不停留，转身直出宫门而去，却听见后面晴朗声音道。
“阮女官留步。”
出声的正是太子，阮歆媛有些疑惑他叫住自己是想做些什么。萧皓轩踱步出来，身材高大，面孔倒是英俊而温和，只笑道。
“孤有些事未明，只是当着父皇面前，不好再说，阮女官可否借一步说话。”
阮歆媛估摸着他还有政事，点了点头，客客气气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殿下有什么疑惑，臣自当奉陪。”
萧皓轩随她去了一处偏殿，两人端坐对视，宫女奉上一众事物就退下了。阮歆媛随手执一小勺，颇有耐心用滚水涮了一遍茶具，这才细细洒下一把青碧茶叶，嫣然笑道。
“这宫里的君山银针可是个好的，臣这也算是沾了太子的光了。之前看太子神色不豫，显然不仅仅是因为虎牢关一事，却不知如何跟圣上交代吧？”
萧皓轩细细抿了一口香茶，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又热又烫，险些要端不稳了，皱着眉有点走神，半晌才道。
“这事儿宋将军也知道。你算是他的未婚妻子，我也不妨直说了。实际上，在攻破异族的防线这件事上，我不认为只是大晋运气好和狼群的关系，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士兵们找到了他们大祭司的尸骨，其余人的尸骨都被野狼啃噬，或者是被野火席卷，总之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可是大祭司的每一根骨头都莹白如玉。”
阮歆媛嗯了一声道。
“外族会些异术，向来是不足为奇的，据说他们的圣山上常年白雪皑皑，有神鸟在歌唱，终日守护着圣洁的雪莲花。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太多，大祭司与常人有异，修得并不是正统的佛道，又跟星象占卜沾了点关系，这样的人死去了，必然会引起大金的愤怒和反扑，只是阵前死几个重要人物，也是常有的事，太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萧皓轩这才觉得茶凉了下来，端着杯子说：“后来，在部分俘虏的口中，我们问到了一些零星的线索。据说大祭司在为大金未来的一百年进行占卜，妄自窥探天意，引来了天神的惊雷，大地裂开，牛羊惊叫，井水变成鲜红色，却只看到大晋笼罩在一片金色的迷雾中。士兵说，这是大祭司的报应，他本不该窥探这些。”
“我并没有见到那些夸张的预警，我想着也许是统治者利用神道巩固政权罢了，可是下一刻，就有另一个士兵像发疯一样冲出来，他说，大祭司用自己完成了诅咒，他将永远不能离开这片土地，永远不能解脱，这片土地也将跟他一起，永远沉沦着睡去。神神道道的事，我一向是不闻不问不信的，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过了三天之后，有一个村庄的村民全部陷入了沉睡，他们肌肤红润，呼吸均匀，显然还活着。”
萧皓轩捏着那只杯子，声色逐渐冷凉下来。
“我不是一个人，我要对我的子民们负责，我召集了周围所有的术士，做成了一个繁杂且庞大的符阵，围住了所有因为沉睡而起雾的村庄。我以为顶用了，但是没过多久，那些术士也在不同的地方陷入了沉睡。我命令士兵们退守到虎牢关以内，用一场熊熊大火烧出了一片荒原，那些雾不再过来，可是对面，我们也永远无法看清。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阮歆媛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下身躯叩拜道。
“此事干系重大，恕臣实在不能听信太子殿下一面之词，这事方才没有讲出来，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