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人拼死来报,怕是我娘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头的时候,便是要发丧了!”
她故意说得十分严重,要引起世子的注意。
世子叹了一口气,颇有点焦头烂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先拍着阮语嫣的脊背,慢慢安慰道。
“何至于到了这种地步,改明儿我去细细查勘查勘,必然给你一个交代。你还在坐月子,怎好这样大喜大悲大怒?快快歇下才是。”
阮语嫣哭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还好,才慢慢道。
“我感觉也是呢,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若是去了,不要说太硬的话,与父亲好生谈一谈,先把母亲接过来,看一看我们的孩子才是。”
世子头大如斗,不得不应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我明日就去操办,你先躺下,躺下。”
阮语嫣又点了点头,这才安分了,俩夫妻静静过了一夜。世子又在府中呆了一会儿,才动身前往阮府。阮世光今日休沐,正在书房临摹王右军的字帖,才不过几行,下人就来报消息了。女婿是不能不见的,何况女婿地位还不低。阮世光压了镇纸,就叫人把世子请到书房来,端上香茶闲谈叙论。世子是个坐不住的脾气,何况阮语嫣催的紧,只好试图引导话题。
“近日嫣娘生了孩子,昼夜都休息不好,还经常发汗,小婿问她,吞吞吐吐半晌才道,原是想了娘亲,近日便遣小婿来问一问。不知岳母大人可曾安好,能否过府一见?”
阮世光皱起眉头,下意识就要敷衍过去道。
“贱内身体不适,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老夫这女儿也是个娇纵的,身在侯府,心里还成天念着娘家。”
世子小心地陪着笑意道。
“却不知是何等病症,是否请过太医?小婿府上也有几个金石极妙的郎中,可堪一用。这病理一事万万拖延不得,否则生了变故,以后便追悔莫及了。”
阮世光觉得他实在是难缠,不由面露一点为难神色。苏氏虽是动手害了他的珍儿,阮语嫣却真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不是不疼的。这提的要求也不过分,不过是母女想见上一面罢了。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道。
“贱内最近也不知被什么恶灵吓到了,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祸事,实际上却经常语出惊人之言。若是贤婿听到了,不必为难,也不必当真,只随风去了便罢。她每日晚间需喝一碗浓浓的特制汤药,说来十分麻烦,也不好劳动侯府人手。这样吧,如今天色尚早,你便带她行去,晚间再送回来也就是了。”
世子一见目的达到,哪里还有心情多要求什么,立刻拱手道。
“小婿听令便是,晚间之前一定送岳母大人回来。”
两人说着便拱手作别,遣一侍女去请苏氏,苏氏悄无声息地上了马车,就来到了平阳侯府。世子一路上客套无话,直接引着苏氏到了临渊水榭,才示意侍女退下,自己也回到书房去做事,把空间留给这母女二人。
门外留了几个等候吩咐的侍女,苏氏进的门来,先看了看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不由喜上眉梢道。
“我儿果真是个有福气的,竟如我当年一般,生了你和你哥哥。”
阮语嫣温柔一笑,拍了拍床侧示意人坐下,才道。
“娘亲最近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且慢慢说,我给你想办法。”
苏氏一时眼眶发酸,半晌哽咽出一个音来,泪珠子先滚下去了。
“我儿也是不知,当年那件事,不知怎的,竟被阮歆媛查了个底朝天,老爷这回是彻底厌了我,圈禁在院子里,半步都不能出。若不是我儿救我脱离苦海,我还不知道要给关到几时呢!”
她边说边抹泪,浸湿了半边绣帕。阮语嫣虽是从书信上知道了情况,到底没有人言来的详细,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暗骂了一遍阮歆媛,才道。
“如今平阳侯府,也算是我的半个地盘了,娘来了我这里,就不用憷的,且看我如何应付就是了。”
说完话她又下了榻,苏氏小心翼翼搀扶她一把,阮语嫣沉思片刻又道。
“不瞒娘说,我已搭上了三皇子这条线,如今便飞鸽传书一封给他去。他可自由出入宫中,就能把消息带给姑姑。爹爹在气头上,旁人的话不听,姑姑的话总是要听的吧?”
苏氏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又抹泪道。
“也是希望如此了,谁知道他那个臭脾气呢,想来我今日还是要回去,过几日才会有结果。”
阮语嫣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只静静地等着,等着那信飞起来,飞过高高的宫墙,飞到贤妃的案头上去。贤妃对这事情倒是挺重视,当即写了两封回信,一封给阮语嫣,一封却是给阮世光的。
阮世光翌日下了朝,便有内侍塞了一封密信,他不敢当即拆开,一直兜在袖里,上了马车才细细查看,一时脸色神色变幻莫定,心里却想道:贤妃人在宫中,消息却是灵通得很。阮家富贵,也有一半在她身上,更不要说未来她若是生了皇子,我族还会有一位小王爷也说不定。如今这个档口,得罪不得,苏氏也却是对我有些情义和苦劳,还是放出来的好。
他思量了很久,心里也是左右搏斗得痛苦,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放下了心里的珍儿。常言道人死如灯灭,跟他睡了二十多年肌肤相亲的,还是苏氏。他一想,又想起一点好来,便不自觉心软,犯了糊涂。阮歆媛的话他也不至于抛到脑后,只是盘算着苏氏若是放出来,也该知情识趣些,不闹幺蛾子,自动避开阮歆媛,这下心里才算自我安慰地宽松下来。
他就这麽沉着一张脸到了府上,直接去了苏氏的院子看她。苏氏早知道自己有了希望,脸上的神情柔婉温和得很,主动给他行了礼之后,也不多说一句。阮世光叹气道。
“念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不忍心看你困在这一个小院子里,便放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