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的就三五个蹲在一起,听穷书生大声地朗读内容。宋祁渊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他们也是知道些许他的名声的。
如今的皇帝闭门不出,缩在乌龟壳一样的皇宫里。以前的皇太子,大晋的战神萧皓轩,还有他的好兄弟宋祁渊却联手打上来了,这得是造了什么孽喔。
百姓们都在暗自咂舌,尽管巡城的禁军很快就收缴了大部分的书信,但这些东西的内容。
还是像燎原的野火一样,迅速地烧遍了整个帝都的每一寸土地。乃至于最后,还有几份递到了萧战的手上。
萧战看着那宛秀的字迹,气得浑身发抖,拍着龙椅上的扶手,怒喝道:“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朕昔日是如何待他们的,如今一个个的,却都要反上天去了。还未攻城,就想出如此祸乱人心的办法。”
他正是怒不可遏的时候,却没想好下半截说什么,一时卡壳了,脸上的表情介于狰狞和茫然之间,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一路跑进来。
宫廷生活奢靡,连太监的衣袖都是精致的很,他苍青色的衣袖一路匆匆地,被宫廷间的长风带起,最后跪伏在地面上。
小太监尖着嗓子哭道:“皇上,不好了,守城官员悉数叛变,胆大包天,将叛军的军队迎进来了!”
萧战眼前一黑,几乎要从龙椅上跌下去。他用力一咬舌尖,才勉强维持住了清醒,还有皇帝的威仪。
萧战冷冷道:“混账!有什么慌的!朕还没熟呢!慢慢说,如今巡防营还有多少人马?宫中侍卫呢?”
列下一人赶紧出列,拱手道:“巡防营失去联系,侍卫不足三千。”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语意未尽,似乎有些艰涩,萧战不由冷声道:“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禁军统领深深吸了一口气,跪伏在地上,声音无比珍重:“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已是危急存亡的关头了。
若是皇上同意,臣这便寻来替身,换上龙袍,再为您乔装打扮。宫中密道甚多,只要有人护着,还有一线生机。至于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萧战咬了一下牙,似乎觉得有些荒唐可笑,捶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又道:“在你们心中,朕是什么贪生怕死,抛下臣子遁逃的君主吗?
此等言行,我逃出去之后,又能做什么,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八壹中文網
江山社稷,如今是我坐,以后自然也会有旁人坐。我没什么不甘心的,只是要我退一步,却是万万不能!拿朕的天子剑来。”
皇帝一声令下,这些臣子照样要办,小太监两眼含泪,滚着出了大殿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为萧战带回来平时尘封不动的宝剑。
萧战取来一观,依旧是青锋明亮锐利,甚至能映照出眼前的人影。
他叹了一口气,在龙椅上坐得很稳,竟一步也不打算走,又慢慢道:“你们若是想退,想走,朕谅解你们尚有妻儿老小,这便去吧,朕也不留你们。
当然了,告诉宫里的娘娘们,若是要走,现在也趁早走。不打算走的,可以陪朕说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是已经报了死志的,众人对视一眼,想走的,想留的,竟也不约而同退了出去,把这最华丽,也最空旷的地方,留给了萧战一个人。
今天再也不用处理什么公务了,萧战难得地闲暇下来,却觉得不太自在,半晌把剑拔出来,弹剑而歌,哼了一下记忆中的调子。
反正四下无人,也不必担心什么走调丢脸。他累极的时候就扭动一下脖颈,往后靠倒在冷硬又华丽的龙椅上。这东西没有一天是坐着舒服的,却像一个魔咒一样吸引人。
所有人都为它前仆后继,有很多人死在了路上,而萧战已经安安稳稳地坐了好多年。这麽一想,倒也不是很亏了。他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假寐。
最后是冲杀的声音吵醒了他,许多士兵涌入了大殿,他抬眼一看,有很多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总之集结到了一起,都要声讨他来了。
宋祁渊有些激动,他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他甚至以为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等到这一天了,没想到还能得偿心愿。
阮歆媛握住了他的手,这才让他逐渐平静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有柔软的掌心在默默地给予他力量。宋祁渊以为这一天他应该有狂欢般的喜悦,但实际上他心情非常沉重。
他挥手制止别人动手,上前一步,萧皓轩轻呼一声,不由皱了皱眉头。阮歆媛却没有劝阻他,只笑着对萧皓轩摇了摇头。
萧皓轩迈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静静地看着宋祁渊和萧战对峙。他这一趟来,说是没有私心,那是假的。
萧战毕竟是他的父亲,又是皇帝,傲气十足,他只希望如若……至少萧皓轩可以给他一个痛快,然后收敛他的尸骨,有个埋身的地方。
宋祁渊低垂眼睫,无数的话堵在他的胸口,让他难受得不能自己,最终他却只是低低地问:“当初,你为什么要对我的父皇和母后动手?他们对你极好。”
萧战对这种柔软的询问不屑一顾,半合着眼,手中天子剑只出了一半的鞘,冷笑道:“对我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人对他好的,何况这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怜悯!”
萧战说道这里,似乎有了一点兴趣,低低地笑了一声,扶着额头慢慢道:“我也是皇孙贵胄,天家子孙,凭什么我就要俯首称臣,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他也不过是个庸才,我也是皇子!处处做的并不比他差!凭什么执掌大宝,坐在那个最高的椅子上让别人仰望他,自己却高高在上?”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宋祁渊仿佛被什么刺痛一般,眉目微动,怒喝一声道:“住口,就你也配提我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