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仰头看向他，长叹一口气，“对啊，说我们命中必有一劫，谁都会多想吧。”
“我就不会，”沈知倦硬声说，“什么屁话，一点都不讲礼貌，看他是个长辈，要不然我早就怼他了。”
“哎呀，你别这样，”林初夏劝他，“头顶三尺有神明，说话小心点，万一呢。”
“有什么万一，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沈知倦双手插兜，一脸不悦，低声抱怨，“最讨厌老神棍，都是骗钱老家伙。”
锦城有个白大师，北唐镇有个大先生，都是沈知倦讨厌的人。
他们都尊称他为长孙，沈知倦却觉得，那是一种冒犯。
他没名字吗？在他们眼里，只有长孙这个身份是吧，至于他是谁，根本不重要。
林初夏失笑，见他说得硬气，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从不信鬼神？没有任何信仰。”
“对，坚定唯物主义者，”沈知倦自信地说，“信什么都不如信自己。”
这要是以前，林初夏一定会为他点赞，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同一个想法。
后来，她穿了。
林初夏笑笑没说话，只是搂紧了沈知倦的手臂，在心中默默祈祷，神啊，如果真的有神，请原谅不知情的凡人，他不是故意的，别把他那些话当真。
昨天林初夏去镇东，隔着两条街路过祠堂，看到了高耸的山脊以及精美的飞檐。
今天走近一看，林初夏很是震惊，没想到一个小镇的祠堂，修建得如此恢弘有气势，沈老爷子肯定没少砸钱。
爬上八八六十四层白玉台阶，他们一行人来到祠堂正门。
祠堂门口早有众人等候，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男人，林初夏本以为会很难进去，他们要搞一个什么仪式。
没想到只是有人拎了一串鞭炮过来，点燃放过之后，三叔公示意他们两个可以进去了。
淑敏阿姨说得没错，现在看来，祭祖是有讲究，但是不多。
林初夏放宽心，跨过高高的门槛，跟沈知倦一起进入黑洞洞阴冷的祠堂。
祠堂内左右各有八根漆红色大圆柱，大概有三层楼的挑高，地面铺着油亮的金砖，正对面墙上挂着三幅水墨人像，桌案上供奉着不少牌位，最下一层摆着各种鲜花祭品。
空气中飘浮着浓厚的檀香味，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林初夏不自觉地庄重严肃起来。
她瞟向沈知倦，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淑敏阿姨说了，进祠堂听他的就行。
要跪拜吗？还是鞠躬，还是双手合十给祖宗做些汇报？
沈知倦一个都没做，他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画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林初夏受不了，抬起胳膊戳他，“你发什么呆，我们就傻站着吗？”
沈知倦回神，点点头说，“对，待一会儿就行，走个形式，拜过祖宗才好加族谱。”
“不是吧，”林初夏思考，认真地说，“你总得跟我们介绍一下吧，祖宗还不知道我的我名字。”
“跟谁介绍？”沈知倦面无表情，“那三幅画像吗？你真以为他们能听懂，好傻的行为，我不要做。”
林初夏服气，她发现沈知倦是真很讨厌这些东西，是责任感迫使他来走个形式。
她知道说他没用，那还是她自己来吧。
林初夏双手合十，对画像拜拜，小声念叨，“沈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叫林初夏，是沈知倦的老婆，以后请你们多多照顾，有事跟我托梦，要是缺什么跟我说，我一定会烧给你们。”
听她瞎念叨，沈知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初夏恼火，瞪向男人，“你笑什么，严肃点。”
“好吧，”沈知倦学林初夏的样子，双手合十扬声说，“列祖列宗，辛苦你们保佑我们沈家，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两人说完那些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进来还没五分钟，不能出去，还要再坚持一会儿。
实在无聊，沈知倦提起往事，“对了，这祠堂我妈妈没进来过，等一会儿看到族谱，你会看到我记在了方如雅名下，是不是很可笑？”
啊？还有这种事，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合理，记在第一任名下，省去很多麻烦。
“族谱而已嘛，你别当真，”林初夏安慰他，“我觉得就是图省事，改来改去的不好看。”
“嗯，也是，”沈知倦同意，“今天把你名字加上，这辈子都不会再改了。”
林初夏心里咯噔一声，他什么意思，自己该怎么接话？
良久，林初夏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挺好的。”
沈知倦侧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猜沈家的祖宗是做什么的？”
林初夏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看墙上的画像，从衣着服饰判断，不像是当官的，长袍简单朴素，头戴方巾，后面背着竹篓，手上拿着摇铃。
她猜到，“商人？”
“不是，没有那么有钱，是小贩，”沈知倦解释，“走街串巷的小贩，后来开了杂货铺，儿子发扬光大，后来遇见战乱，孙子带着一家人逃荒，来到这个小镇落地生根，刚到的时候，那是一家乞丐，然后再从小贩做起，有了现在的沈家。”
原来是这样，林初夏赞叹，“生生不息，很好的故事。”
“也是普通的故事，”沈知倦大逆不道地说，“不懂他们为什么能受这么多香火，没做出什么大成就，只做了一件事，努力活着。”
“天呐，”林初夏恨不能捂住他的嘴，“你瞎点评什么，那是老祖宗的事，小心他们拿雷劈你这个不孝子孙。”
沈知倦笑得很开心，“不会的，老祖宗会保佑我的，我死了谁给他们修祠堂。”
林初夏气笑了，他最厉害，沈老爷子不在这，谁能拦得住他。
在祠堂进行了一番大放厥词的行为后，沈知倦带着林初夏出来。
她看着那群老头的笑脸，不自觉地低下头，心中有愧啊！
他们不知道，沈知倦刚才在祠堂，差点把老祖宗气活了。
三叔公笑得很开心，在他们出来后，几位长辈进去，把族谱请出来。
在祠堂门口桌案前，由大先生执笔，将林初夏的名字添到沈知倦旁边。
大先生一手楷书写得很好，她看着自己漂亮的名字，脑海中想起沈知倦的声音。
他说，今天把你名字加上，这辈子都不会再改了。
可是她问自己，真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