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几日,夜飞雪和玲珑正自策划如何将这出出逃的戏幕演得更精彩更不露痕迹之时,却听得暖玉来报,说皇后在坤宁宫召集众人。许是因为太后中毒的事件中夜飞雪出力颇多,因此,暖玉对她分外客气。可是,无论夜飞雪再怎么试着从暖玉口中打探皇后娘娘将她们召集的目的,暖玉却总是不肯说。夜飞雪心中因为翼安王的事,有些心虚,暖玉愈是不肯说,她心中愈是慌乱紧张,等玲珑往她身上套上那一身明丽的宫装时,她只觉得自己穿上了层层冰雪制成的衣服,浑身发冷,难受至极。
“不必紧张,且见机行事再说。”玲珑其实也是害怕的,安慰她的声音都不免有些发抖。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之时,御花苑内的风景已经是美不胜收,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中夹杂着怒放的鲜花香气,诛多的名贵花草树木,欢快地呈现出一片姹紫嫣红、含芳吐艳的繁荣之色,让夜飞雪看得一阵恍惚。可奇的是到了坤宁宫之时,却看不到半朵鲜花,整个坤宁宫虽富丽祥和,但却只有绿意不见鲜花。
夜飞雪才到殿门口,就闻到一种雅致的熏香扑面而来,这香清和而不浓郁,确实有凝神易胎之作用。内监大声通禀之后,她大步走进了正殿。却见已整整齐齐坐了一殿女子,这些女子中,大部分都是新面孔,是夜飞雪从前未曾见过的,而从前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却税减许多,从前那几十张花一样的容颜,如今剩下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高高在上的却是承哲和皇后,皇后因月份尚浅,是以肚子不大看得出,她半依在塌上,姿态娴雅,只是原本高华的脸庞略有浮肿,眼中也有血丝,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黯淡了不少,由此可见怀有身孕的辛苦。
见到夜飞雪进来,皇后已是含笑说道:“原来席妹妹来了,听闻你因为服侍太后,弄得自个身体都差了许多。暖玉,快给席妹妹赐座。”夜飞雪连忙行礼拜谢,乘机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淑妃端坐左首,在她之下分别坐着德妃、惠妃,而夜无色和银衣坐于右首之前,银衣的脸色刹白,不太好看。
再往下,两边却俱是陌生面孔的美丽女子,孟忆柳和她的位份不算高,本该往后坐,可暖玉却偏偏把她们俩人放到了夜无色下首,她们二个都十分无奈,只得坐下。
皇后见夜飞雪坐下,笑道:“席妹妹一向躲在乾西馆不肯见人,想必还未见过其他新来的妹妹。本宫就先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夜飞雪低声称是,然后低垂睫毛,注视着眼前那一杯由暖玉亲自递过来的盈盈含碧、幽香淡雅的香茗。
“如今宫里的老人,除了尚有本宫、德妃、淑妃、惠妃、贤妃和银贵姬、孟美人和你席充容外,还有你认识的兰姬、赵云嫔、蒋婉容、张淑嫔、罗芳仪、胡小媛、曲芳婉、郭柔婉、陈列荣和林良人。其他的,不是在蓝贼的叛乱当中死了,就是因为不懂规矩被德妃妹妹和银妹妹给罚了,受不住苦,都一一死了。而舒妹妹则一直吟霜斋静心休养,所以没能来。这边坐的,大部分都是新来的妹妹,她们当中位份最高的,就是王修容了,后面那位大眼的妹妹便是萧贵仪,那边那几位分别是孙充仪,赵充媛、这几位妹妹长得都挺像的,都是太后她老人家自叛乱之后,亲自去各官员家里挑选出来的,真正可称得是百里挑一。本来还应该有二位是吴充容和李充华,可惜不守宫规,被银衣妹妹罚了去暴室,如今怕是不在了。她后面的是卫顺仪、姜顺媛、马顺容和陆顺华。至于这二位,是薛容华和郑婉容,这俩位虽然位份不高,可都是咱们德妃娘娘的表亲。至于这二位,是俞婉仪和任芳仪。”
皇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别说是她觉得累,夜飞雪听着便已头昏脑涨,可数数看,竟然还有好些女子未曾介绍到,果然,皇后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新来的妹妹中有一个叫许芬仪的,长得千娇百媚,着实是好模样,只怕宫中除了舒婕妤外,无人可以能与她的容貌相比,只不过传出恃宠生娇,狐媚君上,如今也不在了。哦对了,那二位是何嫔和苗良媛;本来应该还有位吕良娣的,可惜因为冲撞圣驾而被银衣妹妹所罚,如今病得不行了;这二位是华小媛和曹小绯;真正可惜的是朱贵人,是个有名的才女,可惜太过傲气,一次次跟德妃妹妹顶嘴,如今不在了;陶美人、袁才人和尤良人,这三位如今还未有过恩宠。同样未曾有过恩宠的还有冯常在和褚答应。褚答应因为行为不检,如今关在乾西馆东边冷宫里,听说也是病得厉害。另有,施宝林、苏芳婉和金采女。本来各有柔婉、承徽、列荣、御女、更衣数人,后来也都没了。这些妹妹俱是在蓝贼叛乱其间,各有功之臣家中之女。如今后宫姊妹不过只有四十人,人数实在是少了点,等明年选秀时,本宫自当用心。”
“好了,人都到齐了,不知道皇后这次把后宫诸妃全都叫上,到底所谓何事?”承哲清了清嗓子,略带着疑惑地问道。
夜飞雪听承哲这么一问,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才要长长的舒口气,冷不防被孟忆柳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屏气凝神,继续低头。
“贤妃妹妹,本宫听闻你有孕之时,曾有大逆不道的恶贼,对你多加谋害,以至于皇上和太后不得不下令封宫护你。你生了小皇子之后,这样的谋害愈演愈烈,甚至于有一次还害得小皇子中了剧毒,若非枯叶道长在场,只怕小皇子性命不保,可有此事?”皇后看似闲聊一样问道,语气平淡。
夜无色浑身一震,站起来恭敬回答道:“回皇后,皇上和太后下令封宫,是因为监天寺扑卦而至,宫中宫女众多,曦儿命中不易与阴人相冲,所以皇上和太后才下令封宫,不许各宫姐妹前来看望曦儿。至于曦儿中毒一事,这个……这个……也不过是,是,是吃错东西而已。”夜无色支支唔唔地解释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在说谎。
皇后微微一笑,并不搭话,而承哲的眼睛却危险地眯了起来。
“皇后今日大张旗鼓地将众人聚集,原来是为了无色的事。”他淡淡的说道。
“皇上,臣妾是为了贤妃妹妹一事,也是为了臣妾自身,更是为了后宫各位妹妹的将来着想,所以今天不得不如此大张旗鼓。”皇后突然下跪,垂泪道:“求皇上给臣妾作主!”
见皇后盈盈拜下,承哲立刻伸手扶住,语气之中又是急切,又是心疼:“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体不好,有怀着龙胎,有什么事,只管跟朕说,何苦要这样?”
“皇上,此事干系到臣妾腹中这无辜的孩子,更干系到后宫各位妹妹将来的皇嗣,臣妾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啊!”皇后哀婉啼哭道。
“好好好,你先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皇后,这后宫不是交给你打理的吗?朕看谁有这样泼天大的胆子,竟敢不听你的话。”承哲将她半扶半抱而起,令她重新依靠在御塌上。
皇后缓缓坐定,随即向暖玉使了个眼色。暖玉走入内殿,不一会儿,捧出一盆花来,远远放在大殿门口。这花的花型极为特殊,更特殊的竟是花枝上开着七朵不同颜色的花,红花胜似火,白花洁如云,绿花纯如玉,黄花柔似娟,蓝花深似海,紫花美若蝶,粉花若樱唇,端得是美不胜收。这花一拿出来,便让殿中诛妃齐齐惊叹。可夜飞雪注意的却不是这盆花,而是捧花的暖玉,手上竟带着厚厚一双鹿皮手套。
别人看到这花之时皆是满目惊叹,可银衣看到这盆花之时,却是全身发抖,脸色愈发苍白。
承哲显然也注意到暖玉的那双鹿皮手套,不禁挑了挑眉,却见皇后抬头看了一眼银衣,冷冷地一笑,淡淡道:“皇上也知道臣妾并无其他爱好,不过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罢了。是以,有人给臣妾送来这盆七色花之时,臣妾十分欢喜,简直就是视若珍宝。后来臣妾听人传言说殿中放花,会引来花神投胎,臣妾一心求子,所以将这些花花草草全都移了开去。”
夜飞雪看了看笑得稀奇古怪的孟忆柳,顿时大悟,难怪这坤宁宫里半朵花都不见,敢情是她骗皇后说殿中有花,会生女子,这还不把一心求子的皇后给吓得把花统统移掉?
皇后轻叹了口气道:“这盆七色花实在太过美丽,臣妾不忍将它弃之,所以,就把它放在小宫女容春的屋里,着她好生看管这盆花,谁知道……谁知道这容春,原本还是好端端的,不知怎么竟然,竟然就生起病来,她是臣妾从娘家带来的丫环,臣妾自然不忍看她病得愈来愈重,因此,便叫了李太医来替她诊断,经李太医诊断,她……她竟是因此花而中了毒,此花毒性甚强,容春无药可医,昨儿夜里竟已经死了!”说着轻轻捂口,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