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承哲高高在上,脸上喜怒不见于色,皇后坐于一旁。下首分坐着淑贵妃、德妃和惠妃。
而夜无色、夜飞雪、宛容、玲珑和忆柳分跪于地上,低头不敢言语。
“宛容,你给朕说说,席花晨的桃花粉到底有什么问题?”承哲冷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和尖锐。
夜无色忽然抬头,她的眼角尤自挂着泪珠,这使她看上去有些苍白,有些娇弱,她的眼角眉端尽是深深的忧愁和深深的哀伤:“皇上,求求你,别问了,整件事情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席妹妹的桃花粉根本就没有问题,是宛容她——她弄错了而已。”
“误会?你跟席花晨一向交好,如果只误会的话,你会把她送你的桃花粉给扔了?你告诉本宫,如果她送你的那盒桃花粉没有问题,那你为什么连闻都不敢闻?”德妃脸色难看,她今天也擦了桃花粉,方才听了宛容的一翻话后,已经回宫重新洗过了,还把夜飞雪给她的桃花粉带来当成罪证。
夜无色急得只是掉泪,语无论次地说道:“我没有,不,不是这样的。”
皇后目光一闪,问道:“席花晨,你自己说,这桃花粉里,你到底放了什么?”
夜飞雪眨了眨眼,满面糊涂之色,望了望夜飞雪,又望了望宛容,摇头道:“没什么呀,就是一些养颜美容的药材呀。”
皇后冷笑道:“如果真是这样,贤妃妹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夜飞雪摇摇头,脸上的神色更是糊涂。
“苏宛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朕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肯回答?莫非,你还当这里是昔时的冷府,可以任由你使性子胡来?”承哲似已不大耐烦,连名带姓地叫着宛容,声音之中更带出了一丝冷酷和一丝阴毒。
宛容浑身一颤,呜咽道:“奴婢不敢隐瞒皇上。实则是席充容因为……因为不想侍宠,所以,在桃花粉里添加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闻了之后,会压抑情欲,同时会令人精神不济,身体渐差。她知道我家娘娘一向心痛她,就向娘娘哭诉,要娘娘无论如何帮她。娘娘知道这药会对皇上龙体有损,所以,表面上答应了她,暗地里吩咐奴婢把桃花粉给扔了,可是没想到却被秋红捡去,娘娘知道皇上会来听戏,唯恐皇上闻到香味,会对皇上龙体有损,所以才十分生气。”
“不,不,不,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求你别相信她!”夜无色失声痛哭,当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真的不是。”
“啪!”承哲将手中的玉盏狠狠地摔了出去,白玉金瓷玉盏瞬间被摔得粉摔“压,制,情,欲?”他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夜飞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青筋在他额上跳动。顿时,一股极为可怕的森然之气,在他那绝世的容貌弥漫开来:“好,好你一个席花晨,枉朕对你一片苦心,你竟敢如此对朕?”
他那狂怒的样子,吓坏了一众妃嫔,皇后带头,全都跪了下来,皇后语带哭音道:“皇上请息怒!”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朕最宠爱的妃子竟然设计害朕,竟然在花粉里头下药好让压抑情欲,精神不济,身体渐差。你说朕该怎么息怒?你这个皇后又是怎么管理后宫的?”承哲眼中充血,语气凌厉,俊美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几乎变形扭曲。
夜飞雪没有去看暴怒异常的皇帝,她只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哭倒在地上拼命摇头的夜无色,身上的热度正一点一滴地流逝着,血液都快冷结凝固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哈哈……”她笑了起来,笑声里是无边无尽的凄楚:“对,是我在桃花粉里下了药,那又怎么样?”
“不要!”夜无色一声尖叫,突然转身拉住了承哲龙袍下摆,全身轻颤,不停含泪恳求道:“皇上,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臣妾求你,求求你,别跟席妹妹认真,她只是一时糊涂,求皇上原谅她。”
“原谅她?你让朕怎么原谅她?朕对她怎么样,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现在,她居然仗着朕对她的宠爱算计到朕的头上来。”承哲越说越怒,胸口剧烈起伏着,俊美莹白的面孔一片铁青,话音也是越发险恶诛心:“朕,这一次绝对不原谅她,也绝对不会姑息她!”说着,他挣脱了夜无色的双手,望定了夜飞雪,眼中满是冷怒与阴霾。
夜飞雪抬眸与他对视,诛多委屈、痛苦、哀怜、伤心欲绝尽在眸中流露。
“皇后,你看看按照宫规是,这事应该怎么办吧?”承哲闭上了眼睛,不肯再望她,然后转身将皇后扶了起来,又挥手让其他三妃起来,他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努力的压抑而几乎变了调。
皇后无辜被责,早已怒火冲天,此时怒极反笑:“依照宫规,理应仗毙!”
承哲身形一滞,看了淑妃一眼,随即挥手道:“准奏!”
话音刚落,姊姊便哀呜一声,似一片落叶般,瘫倒于地上,晕了过去,少不得被宛容扶到后殿休息了。
这时上来两个大内侍卫,要将夜飞雪拉下去,玲珑扑了出来,哭喊道:“主子,你明明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承认呀主子!”说着,她面向承哲,重重叩向青瓷砖瓦的地面叫道:“皇上,主子她冤枉,她冤枉呀!这些天里,主子她每日跟着孟美人学习梳妆打扮,为的就是要圣驾面前尽现最美一刻。皇上,您也知道主子她从前不爱打扮,可是,皇上求您看看主子她今天的打扮,她若是真是无心承宠,为什么要费力打扮讨好圣心呢?”
跪于地上的孟忆柳也猛然抬头,扬声说道:“皇上连查都没查,就这么订了席充容的罪,是想要让这大暑天里头飞霜下雪吗?”
“查什么?她自己都已经承认了,有什么好查的?”承哲仍是怒不可遏地说道。
“皇上,别人不知道,难道皇上也不知道席花晨的性子吗?她和贤妃娘娘一向情同手足,她曾经为贤妃娘娘做过什么,难道皇上也不知道吗?别说到现在皇上还没查证这桃花粉里到底有没有毒。可依她席花晨的性子,她一听到这事涉及到贤妃娘娘,这个傻大胆又怎么会不抢着承认呢?更何况在她心中皇上的份量举足轻重,如今皇上连查都不查就认定了是她做的,她委屈恼怒之下,索性认了下来,那有什么奇怪的呢?”
此时淑妃站了起来,向着拖着夜飞雪的大内侍卫说道:“且慢!”说着向承哲行了个礼道:“皇上,臣妾见席妹妹满脸怒色委屈,却没有半分懊悔害怕之色,以臣妾之见,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承哲听见这话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立时沉声向把夜飞雪推出门外的大内侍卫道:“慢着,把她带回来,你们先退下!”
玲珑哭着扑向夜飞雪叫道:“主子呀,你别这么傻呀。分明是有人嫉恨你获得圣宠,而故意陷害你呀。你怎么能丝毫不加分辩,就认了下来呢?”
皇后眼中光芒一闪,冷哼一声,向承哲说道:“皇上,你听听玲珑这丫头说的,就好像是贤妃妹妹嫉恨席妹妹,才故意陷害她一样。”
玲珑摇头道:“奴婢不敢,只是此事如此蹊跷,主子竟也随随便就这么承认了下来了,奴婢只是要让主子不要如此冲动,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承哲的神色复杂,静静凝视着夜飞雪,夜飞雪委屈的扁着嘴,红着眼圈,跟着她把头一偏,倔强地回避开他的眼光。
这时,孟忆柳抬头道:“皇上,当时席花晨送桃花粉的时候,德妃娘娘也在。她是先让德妃娘娘选了一盒,再让贤妃娘娘选的,而臣妾则是拿了她们选剩下的一盒。若是这桃花粉里真的有毒,那么德妃娘娘和臣妾的那一盒里,必定也会有毒。皇上只需要让御医前来验证一下,那便真相大白了。”
承哲朝德妃看了一眼,德妃点点头,勉强说道:“的确如此。”
“不用查了,有什么好查的,反正整个后宫,就我会医术,那就是我下的毒,皇上不是要仗毙我吗?请!”夜飞雪流着泪,冷冷说道。
“主子,我的好主子,现在不是跟皇上赌气的时候呀!还有,这后宫之中,会懂医识懂的,可也不止是主子你一人呀!”玲珑大急流泪劝告道:“主子你好歹要等御医将这桃花粉查证了之后再说呀。”
被玲珑这么一说,承哲目中突然有阴郁之色,他沉声说道:“绿鬓,你去把德妃的这盒桃花粉和贤妃的这盒桃花粉,一起拿到太医院检验一下。”
沉默了一下,他又转头向淑妃道:“你去后殿看看贤妃醒了没有,醒了之后,你好好向她问话,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算是怕了她了,每次一遇到事,就只知道哭,问什么都只知道摇头。”
淑贵妃应了一声下去,而绿鬓也拿了桃花粉准备去太医院,就在绿鬓经过夜飞雪身边的时候,夜飞雪发力往绿鬓身上一撞,绿鬓猝不及防,顿时把二盒粉全都打在了地上。
承哲面色大变,指着夜飞雪怒道:“你干什么?”
夜飞雪抬头咬唇,以豁出去的口吻,大声道:“反正你已经认定是花晨在这桃花粉里下毒,你既然不信我,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太医院去查呢?你直接将我仗毙也就是了。”说罢,双目眼泪长流。
“席花晨,你跟皇上赌气想要求死,那是你的事,但是,请你别连累我!”孟忆柳冷冷地说道:“你别忘记,当时你拿出的可是三盒桃花粉,首先让德妃娘娘挑一盒,然后是贤妃娘娘挑一盒,挑剩下的那一盒,你可是给了我的,我今儿个早上也擦了这桃花粉,如今这粉还在我梳妆台上搁着呢!你有本事,现在去把那盒粉也弄撒,这才真正叫毁踪灭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