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哲发狠地瞪了夜飞雪一眼,对着绿鬓道:“你把这地上的残粉全都收起来,然后到孟美人桌上把那一盒桃花粉拿着,然后再把这三样东西全都送到太医院去检验,朕倒是要看一看,这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里!”
夜飞雪“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含泪道:“皇上,皇上既然已经认定是花晨的错,那便就是花晨的错。花晨已经认罪,但求皇上开恩,不要去检验了。花晨愿意以死谢罪!”说着,猛然站起来,一头向柱子撞去。
夜飞雪如此激烈的动作,吓坏了皇后等人,但是,别忘记,这个时候绿鬓就在她的身边,以她这样一个武林高手,已经被她算计过第一次,怎么可能再让夜飞雪当着她的面撞柱自尽呢?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间,她以身体挡住了夜飞雪,只是夜飞雪这一撞,用尽了全力,饶是绿鬓武功再高,也被撞得脸色犯白,痛楚难当,揉着肚子半天,方才苦笑着说道:“哎哟我的席充容,你怎么就气成这样,发这么大的脾气?”说着转向承哲道:“皇上,席充容这一撞是使了全力的,若非奴婢皮粗肉糙的,她这一撞,可就真的香消玉殆了。”
承哲这才扑了过来,死命拖住夜飞雪,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片刻,他抬起头来,盯着夜飞雪,眼神里是无边无尽的懊悔、怜惜和无奈:“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又何必要死要活的?”他低哑的问道。
“反正皇上你根本就不信我,你还那么大声的骂我,为什么还要管我的生死?”夜飞雪说到此处,已是哽咽难尽,珠泪盈盈。
孟忆柳冷笑一声道:“皇上,您倒是瞧瞧她那脾气,被您骂了这么几句,就受不了了,就在这儿寻死要活的,连谋害圣体这么大的罪都不管不顾的认了,这还不是一个啥都豁得出去的傻大胆?”
夜飞雪偏过头,狠狠叫道:“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叫我闭嘴?”孟忆柳不甘示弱,立即反驳:“你是娇小姐,平时被人宠惯了的,受了一点委屈就傻呼呼地当上了别人的替死鬼。可是席花晨席充容,我求求你,我拜托你,你要死,可千万别连累到我。要是你承认了这桃花粉里的毒是你下的,我和你共处一殿,岂不就成了你的共犯?其实,今天这事,明眼的人都看得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就算你那粉里真有毒,就算那个秋红真往身上擦了,别人若真是像方才殿上表现出来那副想要竭力替你掩饰的模样,只需要在当时让秋红退下,不让皇上闻到了,随后慢慢处理就行了嘛。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那她,声音还那么响?这分明就是有意要引得大家的注意力过来,要把事情闹大!”
夜飞雪又气又恨的模样,指着孟忆柳哆嗦道:“你,你……你住嘴,你自己怕死,没得把别人都想成这样,事情根本就没你想得这么龌龊。”
孟忆柳咯咯娇笑:“是吗?那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弄出这么栏子事来?还不是有人瞧你承蒙圣恩荣获圣宠坐不住了。”
孟忆柳每说一句承哲的面色便深沉一分,皇后眼角余光瞥过身旁望向了夜无色所在的后殿,眼中却是带上了诡异的阴冷之色,她脉脉一笑道:“臣妾倒觉得这孟美人今儿个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从前那般胡言乱讫。说起来,这事儿的确透着蹊跷。方才瞧贤妃妹妹那神色,一幅全意为了席妹妹,想要包庇席妹妹的模样,既然她有这个心,那为什么,要在当时把这事闹这么大?哎,席妹妹,不是本宫说你,你的这个脾气,的确是够大够硬的,气恼起来,居然连这么大一条罪连反驳都不肯反驳一下,就这么都认了下来。看来,咱们的贤妃妹妹对席妹妹这坏脾气还真够了解的呀。”
说着,皇后突然下跪,美眸中却闪着微妙的得意和无情的冷酷:“皇上,臣妾恳求皇上彻查此事,切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对不可以放纵别有用心之人在这后宫兴风起浪。”
承哲面上再无怒色,他瞥了皇后一眼,漫不经心地淡淡说道:“后宫之事一向由皇后作主,但今次之事,事关重大。朕要亲查此案,朕,一定要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皇后说的对,无论是谁,若想借着朕的名誉兴风起浪,朕就绝对不会放过她。”
皇后凤眸之中,顿显羞恼之色,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低头答道:“臣妾必然谨尊圣意。”
承哲既没有下令让大家散了,众人也不敢回去,于是,各自坐在椅上等着,大殿之内气氛压抑,任谁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多动。其间,唯有惠妃下去更衣了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绿鬓从太医院回来了,并且带了一个人来,正是院使李太医,俩人向帝后拜倒行礼后,绿鬓说道:“回禀皇上,经太医院诛位御医查证,已经查明了这三份桃花粉里的真相,奴婢特地将太医院的院使大人请来,为皇上解说。”
承哲浑身一震,大声道:“平身,李爱卿起来说话!”
李院使谢恩之后,起身一揖,方才说道:“回禀皇上,经过臣联同院判吴大人、御医孟大人、张大人、何大人一共五人共同鉴定,臣等共同认为,这三份桃花粉里,其中二份虽混有尘土等不明杂质,但里头含珍贵药材与第三份是一模一样的。此粉配方精心,用药高明,长期使用此粉,可以起到调理肤色,美容养颜的作用。臣可以断定,这张桃花粉的配方绝对出自名家之手,就算臣亲自配制也未必能达到此粉的功效。只是,那二份弄脏了的桃花粉里,其中有一份的确增加了不该增加的东西,那就是知柏地黄丸。但因为这二份桃花粉是混在了一起,所以,冲淡了知柏地黄丸的药性,而臣等也分不清这药到底是含在哪一份里的。”
承哲眉头一皱,问道:“桃花粉里加的这知柏地黄丸有什么作用?”
“回皇上,桃花粉里有珍贵的药材,但若是加了知柏地黄丸,则会让那些药材与知柏地黄丸相冲。若是男人闻到这种味道,久而久之的,的确会起到抵制情欲的作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承哲急着追问道。
“只不过,依臣等所见,这桃花粉的配方如此精心,可见调制此配方的人极为精通医理。按理说,如此精通医理的人是绝不可能在桃花粉里加了知柏地黄丸这种粗例普通的东西,完全可以使用别的不易察觉的诛如天狼子、曾红花之类药物取代,这样,就算是臣等要查,只怕也会大费周折。所以,臣等认为,这配制桃花粉和加入知柏地黄丸药粉的,应该是二个人。一个是精通医术药理的大家,而另一个虽然也是懂医性的,但明显医术不如制粉之人精通。”
“好,你且退下!”承哲点了点头,双目幽渺,向夜飞雪望来。夜飞雪一偏头,一副气恼之极的样子,始终不肯与他目光相触。
皇后的美眸之中顿时露出隐隐杀气,她娇笑一声道:“看样子,这件事,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呀。”
承哲面沉似水,冷声道:“绿鬓,你去看下淑贵妃,她进去得时间也太久了。你去问问她看,到底从贤妃那儿问出什么来了。”
绿鬓应了一声恭敬退下。
过得一会儿,却见她带着淑贵妃和夜无色出来。淑贵妃以手揉额,脸上颇有疲惫之色,显得无奈已极,而夜无色更是不堪,双目红肿,竟是连站都站不稳。
承哲面带寒霜地望了夜无色一眼,转向淑贵妃问道:“她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淑贵妃眉目中显出忧虑,说道:“贤妃妹妹受惊不小,无论臣妾怎么安慰,就只知道一个劲的哭诉说席妹妹是被冤枉的。臣妾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她又支支唔唔的说不清。只是反反复复向臣妾哭求说席妹妹被冤枉的。请皇上恕臣妾无能,臣妾当真是无法从贤妃妹妹那儿问出什么来。”
承哲叹了口气,把声音放柔说道:“无色,朕已经让人检验过德妃、孟美人和你的那一份桃花粉,经过查证,她俩的桃花粉都没毒,唯你那一份里,有毒,你跟朕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无色双眸混乱恍惚,浑身缩成一团,仿若是一只受惊叹的小兽,让人看了忍不住心软。突然之间,她挺起身子,哭道:“皇上,皇上若想知道真相,非要将一众人等禀退不可,否则,臣妾无法说出口来……”
皇后顿时有些恼了,将脸一板,露出赫赫威仪:“贤妃,这毒害龙体可是项大罪,你到底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就算别人不能听,难道本宫身为六宫之首也听不得吗?”
夜无色蓦然抬头,打断了皇后未尽的说词:“此事,与当初席妹妹在冷家一事有关,就算皇后身为六宫之首,也不宜听到此事。”
皇后大怒,待要发作,却被承哲拉住,他目光清冷,幽然暗莹地看了夜无色一眼,柔声对皇后说道:“你有身孕,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不要听的好。你放心,朕一定会秉公办理,事情一旦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皇后还要再说,却见承哲面色微冷,当下也就聪明的再不敢开口。
承哲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沉思片刻,突然出声道:“绿鬓,摆架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