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的风声吹过这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皇宫,远处的蝉声一时长一时短,若大的乾清宫里静得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承哲望着夜飞雪,久久不语,半晌,他单手挑起她的下颔,逼近她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似乎有着抹不去的皑皑情深。但是夜飞雪不知道,这皑皑的情深会不会在下一瞬间变成致命的毒药。
承哲双眼如同深潭幽水,他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倔强得连为自己分辨一声都不肯?”
夜飞雪抬眸眼望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眶发热,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承哲也同样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她的眼中涌起的是伤心哀恸和悲绝,他的眼中涌起的却是怜惜懊悔和无奈。
猝然间,他伸手把她拥进了怀中,小心翼翼的、温柔万分地拥住了她。他的手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低喃道:“好了,别生气了,是朕错了,朕真的是气昏了头。”他闭了闭眼睛,痛苦地说道:“飞雪,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朕只觉得撕心裂肺,天塌地陷。除却梨嫣之外,朕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么用心过。可是,朕用了心,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朕一想到你把朕的这颗真心就这样弃之如敝履,朕真的……真的……”
夜飞雪面上的表情仍是阴暗晦涩,凄楚悲凉,她低下头凄婉低喃道:“我当时已经气坏了,凡事都没经过脑子,只是想着,既然你不相信我,你要冤枉我,那我就去死好了,我就是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还在想,若是我真被的皇后打死了,那皇上会不会真的后悔?会不会像记住梨嫣那样记住飞雪一辈子?会不会像对待梨嫣一样,也会在飞雪的生忌之时,呆在乾西馆里陪着飞雪的亡魂?”
“胡说!胡说!胡说!朕不许你胡说!”猛然之间,承哲用唇狂热的堵住了夜飞雪冰冷的唇上,他那强劲有力的手臂箍紧了她,不容许她有丝毫挣扎逃避。他疯了似地的吻着她的双唇,烧灼的吮吸转动,一股强劲的热力从她唇上直窜到她的头顶,四肢、血管。
他的唇就这样不停地转辗地停留在她的唇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停了下来,痛苦的、艰难的、凄楚的说:“飞雪,不要背叛朕。永远不要!”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咽住了。然后,他把她的头揽在胸前,温柔的抱着她,她的耳朵正好贴着他的胸口,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正一下又一下地疯狂的擂击着。
许久,承哲放开了夜飞雪,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道:“飞雪,搬回霅溪馆来住好不好?”
“不,不行!”夜飞雪惊跳起来,颇有些紧张地说道:“你在怪姊姊对不对?不,不,姊姊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事跟她没关系,这不是她在陷害我。其实,你还记不记得,她从头到尾都在为我解释,都在为我呜冤,她还为我受了伤……”
还要再说,承哲把食指压在了她的唇上,叹道:“一提到你的姊姊,你就要跟朕急。只是……”他踌躇着,仿佛是在思索着用词:“你姊姊她……她……”
夜飞雪不自禁地挺直背脊,仰起了下巴,把所有的情绪全都融入至了她的眼眸之中,然后深深的注视着他,悲声说道:“皇上若是想让我此生都活在内疚痛苦和满怀歉意之中,那便下旨让姊姊迁出霅溪馆吧。”
说着,她别过头,低垂下了睫毛了,再抬起来的时候,她眼里闪烁着泪光,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求你别这么残忍,别再伤害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亲人。我知道,你原来把她在霅溪馆的意图是想保护她,可是你看看她,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竟然被一个下人这么威胁,如果皇上真心肯对飞雪好,我求求你,好好庇护我的姊姊,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
承哲叹了口气,迟疑了好一会儿,脸色忽阴忽晴,眼睛忽明忽暗,终于开口道:“朕,知道你姊姊在你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为了她,你心甘情愿代人出嫁,为了她,你满腹委屈留在宫里,为了她,你拒绝了朕对你的这一份情意,为了她,你甚至甘愿受死。可是飞雪,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对你伤害最深的,往往就是你最亲的人。”
夜飞雪微微咬唇,半是嗔怪半是心酸道:“难怪皇上能把我伤的这么深。”
“你真是……”承哲叹息着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他轻拉着夜飞雪的手,让她坐下,说道:“朕不许你下次再这么任性,明明自己没做的事,却抢着承认了,明明受了冤枉,却偏偏不愿意为自己分辨解释一句,心里念里只想着怎么跟朕赌气。朕让绿鬓去验桃花粉,你却还要把粉给撞坏了。你呀你,你让朕怎么说你?你要知道,你这个性子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夜飞雪凝望着他幽幽叹道:“是,我当时是气坏了。我气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我气你连问都不问清楚就要罚我。还有,我当时不仅仅是跟皇上你赌气,我当时听得姊姊这么冤枉我,想着我为她付出这么多,却得了这个结果,想着你们俩个人都这么对我,我真是恨不得立刻死了就算了。后来,你让绿鬓去验桃花粉,我又害怕起来,因为我知道我这桃花粉里根本就没毒,这结果一出来,姊姊岂不是要糟?反正皇上也不信我,那何必连累姊姊。”说着,夜飞雪再次垂下头,黛眉微蹙,露出一股自怜之姿来。
“所以你就把这能证明你自己清白的东西给撞飞了,还在上面踩几脚?”承哲果真被她弄得没了脾气,他放低声音,柔声道:“你呀你,吃亏就吃亏在你自己的这脾气上。所以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差点没了命。”
夜飞雪突然流泪,站直来投身于承哲的怀抱中,她轻轻抱着他,她从来没这么主动过,承哲一时之间竟被她弄了个手足无措。夜飞雪含泪轻声道:“皇上,别有用心之人怎么利用我,怎么对付我,我都不怕,我都不在乎。我此刻最在乎的,也就只有皇上和姊姊。皇上应当知道,我这一生,伤就伤在这个情字上头,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宝贵,太过重要。飞雪已经没了爹娘,最亲最爱之人唯有皇上和姊姊姊。可是,自从飞雪跟了皇上之后,飞雪跟姊姊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飞雪也自觉得对不起姊姊,而常常无颜面对她。所以,这一次,这一次……”
望着承哲那漆黑如墨,温和之中却深掩几丝利刃般犀利的眼神,夜飞雪突然住口,仿佛被他看穿之后再也说不下去了。
承哲深深地望着夜飞雪,清俊眉目中有一派复杂的凝重之意,他沉呤半天,方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知道你是一向是个聪明人。”
满腔的悲郁,在这一刻,如岩浆一般喷薄,夜飞雪泪眼朦胧的说道:“皇上,我不想瞒你,有那么一刻,我……我真的很怀疑姊姊,这也许是我自己多疑!我想着,就算……就算这次真的是姊姊存心隐瞒宛容的事,想要借她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怪她,也不应该怪她。是我愧对她于她在先,我曾答应过要帮她,要扶持曦景的。可……可现在,我有了私心,她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
承哲深深地望着夜飞雪,半晌,居然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他颇为欣悦地问道:“告诉朕,你到底有了什么私心,才会让你姊姊恨你,怪你?”
夜飞雪突然变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涨红了脸,竭力掩饰脸上的清婉羞涩,拼命摇头道:“没,没什么。我没什么私心!”见承哲脸上仍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恼了,眼圈一红,眼泪都快滴下来了,恨恨说道:“做皇上,便是喜欢这么欺负人的吗?”
承哲目不转睛地望着夜飞雪,轻笑道:“看你这般又羞又恼,连手脚都没地儿放的模样,你这个私心,定然不小,想必,你是绝对不敢告诉朕的了。”
夜飞雪咬了咬嘴唇,突然翻身下跪:“皇上,求皇上好好对我姊姊,万万不可因为她曾经用毒将我留下,而疑心她,疏远她,防备她。姊姊她……真的很爱皇上你!皇上的霅溪馆不是留给你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的吗?那么,就让姊姊留在那儿吧!”
“好吧,她是你的姊姊,是皇长子曦景的母妃。朕,自会好好对她。但是现在,朕的霅溪馆,真的已经不在适合她。她也是时候,返回她自己的景福宫了。你不愿意住进霅溪馆没关系,那就暂且让它空着吧。”
夜飞雪望着承哲,剧烈喘息着,仿佛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郁气,突然低下头,再次抬目已是泪眼朦胧:“皇上!”她悲声叫道:“若当真如此,姊姊必然以为是我的私心在作祟,她一定会记恨我的。”
“那就让她记恨好了!”承哲睥睨着窗外,脸上有着冷漠的微悯:“你又何必对她太过在意呢?”
“我怎么能不在意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呐!我什么都没有,唯有姊姊在我身边!”
承哲长叹一声,伸臂就将她拥进怀中,柔声说道:“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不是还有朕嘛!”
夜飞雪扭皮弹一样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翁声翁气道:“可你刚才还说要打死我来着!”
承哲又是笑又是摇头:“你不说说你自己的那个臭脾气,倒反而怪上朕了。朕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朕那样说,还不是被你给气着了嘛!但最近,朕还不是使了个眼色让淑妃帮你开口求情了吗?”
夜飞雪的眼眶一阵阵发热,却咬紧了牙,死也不肯落泪,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幅倔强的样子竟让承哲浑身燥热起来,他猛地低下头来,他的唇霸道而凶狠压在了她的唇上。他的手,穿过她单薄的衣衫,随后,宛如天雷勾动地火般,他不顾一切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就在这乾清宫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在这前一刻还沾染了鲜血的地面上,他再一次占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