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暴起的火焰并非全然的火红,而是散发着金子一样的灿色。
如同夜空中升起的耀日一般,爆出金焰的鹰首法杖被谢尔登横档在前,再接着,那炙热如岩浆一般的火焰触及到圆塔顶部的玻璃瓦。八壹中文網
高温在鹰杖还未接触的一瞬,就将那大片大片的塔顶玻璃尽数熔没,燃起氤氲而刺鼻的烟气,升起的徐徐烟气熏上了谢尔登的眼,他面色不变,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落出一滴泪来。
只是,那滴泪还没从弧度优美的下颌滑落,就被炽热的火焰所烧干。
拖出的曳尾被甩在谢尔登的背后,膨起的云烟却像是为其附上火色的金红羽翼。
下方的场景一览无余,处于正殿之内的隆起的祭坛映入他的眼中,四周的黑鼠还在吱吱不停。
而在祭坛的上方,多姆坐在殿中的主位上,浑身笼罩在如深渊一般的夜色斗篷之中。
他的眼阖起,拾着一颗红宝石的手用手背撑住他的脸颊,狰狞伤疤盘踞的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安详。
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仿佛所有计划都得到实现,静静等待着结果降临的表情。
计划……灭杀玛佩地区所有性命的计划。
谢尔登面上神情一冷。
仿佛是刻在自己的心中,之前从未得知的神秘言语也即时脱口而出。
【此时此刻,我以希里斯之名,将太阳之力量灌注尔等之身。】
这并非是常人所能听闻,甚至是听懂的词与句,但又同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东西被语言所引导。
因为谢尔登身上的火焰而远随在身侧的一对银鹰,它们生性惧怕火焰,但却不畏惧谢尔登身上的金焰。
对它们而言,那是毫无攻击性的、是温暖如冬日之阳的火焰。
反而更是亲近。
谢尔登的话每吐出一个词语,双鹰身上被金焰照亮的银色羽翼就愈发地光亮,似乎在那银羽之下,被赋予了金色的光度。
在下一刻。
银鹰骤然变大,总长八米,在展开羽翼之时,都为下方瞬间耀起赤光,它们的羽翼一扇,卷起夹带金光的厉风层层,无数只聚集在殿外的黑鼠都被火风甩去很远。
巨鹰更是滑翔稍稍,它们燃着暴戾火焰的羽翼一扇,产生火浪卷卷,它们的鹰爪就在殿外的近地面掠飞,尖锐的爪牙在刹那之间就刺穿黑鼠的躯体。
血液同时被在枯草面灼烧的金焰化成烟雾。
端坐于正殿主位的多姆听到了火焰灼起的滋滋声,甚至是炽热的温度,炙热直直朝他自身扑去,带着凌厉的攻击意味。
他斗篷过长的衣摆,垂落在座椅之下的部分,都被炙热的温度所凭空燃起一簇火焰。
多姆睁开了自己的双目,手中握着的红石毫不在乎地掷到远方,从身上散出的黑雾顷刻间就将那簇火焰吞没,纯黑的衣角再次恢复。
只剩下曾经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轰!”
从高远的天际冲落的金红火球在地面上爆下,金焰在正殿的空间之中震出气浪阵阵,金色的热雾如同涟漪一般向外扩去。
散布祭坛附近的黑鼠顿时化作黑烟飘去,祭坛的血水似乎都因此蒸干。
金雾在卷过多姆的时候,宛若尖刀将他的脸颊划开血色长痕。
在寂静无声的圆塔正殿之中,二人相隔祭坛对望。
多姆散发出的黑色雾气萦绕在他的身上,别在手后的短矛拉长,浓雾在尖端缠出一团深墨杂线,就像是孩子的随意涂鸦一般,但是没有见到它的人会因此放低戒心。
那上面……不详与诡谲共存。
隐在缥缈黑雾之中,藏在暗色斗篷之下,血眸中伏尸万千。
赤色岩石高筑的祭坛被两股截然不同的雾气所割据,赤黑色与金红色在边界上相互撕扯,竟是平分秋色。
足有半人之高的火焰在谢尔登的身周画出了一个圈,自下而上地旋转攀升,将被包围着的人影显得圣洁无比。
金焰中心,谢尔登抬起了他夹杂金意的瑰眸,声音平淡。
“多姆,我们又见面了。”
“啊。”多姆毫无意味地发出一个语气词,血目贪婪地扫视着谢尔登每一寸的躯体。
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流淌着被太阳之力转换的鲜血,如果现在作为祭品,一定会更加、更加地令怒神大人满意吧。
“你来了,希里斯。”他笑着,却是得到了谢尔登犹如凝望死物的神情。
多姆又做出了一副无辜的神情,“希里斯,我没有骗你,这里的确就是死亡的归所,新生的复始。”
“只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哈米什会背叛我。”多姆故作苦恼,他的眼睛瞥向被他丢去的红石,“明明,我和他才是一类人。”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手舞足蹈地做着夸张的动作,最后将手贴上自己的胸前。
含笑的血眸再次凝视对方,多姆瞒哄道:“希里斯,你可以告诉我,你向哈米什许诺了什么好处了才让他倒戈相向。”
虽是含笑,但是在那之下,藏着不尽的恶意。
“的确,你们没有什么不同。”谢尔登的脚步往前踏去一步,目光凛然,身周的金焰同时缀在他的身后,“要是硬说出区别的话,就只有你侍奉的神明品性更为低劣罢了。”
怒神喜好杀戮,托纳蒂乌厌恶血腥。
这样的差别,就足以让侍奉祂们之人的选择产生天差地别的差距。
“就算是希里斯,侮辱怒神大人这样的话……”多姆空出的左手一拍身侧座椅的扶手,全身腾空而起,“也是不可以原谅的。”
在即将出现掉落趋势的瞬间,散出的浓雾就将他的双足包裹,裹上双足的浓雾眨眼间就将多姆飞旋朝前。
谢尔登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多姆的动作,捕抓到存在感十足的动作之后,左足一踏,整个人旋身而上,灼灼热焰在他的身周飘转。
二人几乎是同时跃出。
“砰!”
武器的撞击声在二人悬空的下一瞬间就卒然响起。
金红与赤黑的烟雾在两人距离无比拉近之下,更是奋力地互相蚕食着对方,杀意锋芒毕露,却是丝毫没有哪方处于优势。
热雾的交接处,金与黑都失去了概念,只剩下火焰的存粹之红与血液的腥狂之赤交融在一起,却泾渭分明。
“我说错了吗,不正是就凭借你的一己私欲——就将玛佩地区的性命蚕食殆尽。”谢尔登手腕微转,更是握紧了鹰杖几分,语气凌寒若刀。
多姆眼中狂意乍现,“这不是一己私欲。”
二人一触及离,多姆被浓雾拉长的短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燃起熊熊火焰的鹰杖。
“砰砰”之声不断。
交锋之中距离再一次逼近。
多姆:“怒神大人天职司掌死亡与杀戮,是这个世界至高的真理!”
也是他爆喝的同一瞬间,短矛尖端那团起的杂线如蛇一般蜿蜒窜出,细长的黑线條忽朝距离十分之近的谢尔登飞去。
短矛的巨力撞在谢尔登的鹰杖上,让他的双手都有些发麻,下一刻他的左手就被不详的黑线紧紧缠绕。
只消眨眼的功夫,黑线就溶穿了绑紧的绷带,在伤痕累累的左臂上腐蚀出条状的浑黑,然而在手臂鲜血流出触及黑线的瞬息功夫,它就被血中灼起的丝丝火焰烧没。
只是,不详的焦黑还遗留在谢尔登的手上,绷带也因此变得松垮,红中带着些许金意的血滴落在地面溅起血花。
谢尔登攥紧了右手中的鹰杖,咬牙间火焰将他送的更高。
腰间猛然一扭,即使是触及了伤口也丝毫没有停止。
鹰杖在空中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直直朝着多姆的首级劈去。
杖身鹰首上吐出的火舌离多姆越来越近,可是被攻击的人还是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什么动作都没有做,更别提抵抗了。
等等——不对劲!
本能地,谢尔登察觉到一丝不妥。
但是横劈而出的攻击已经到了无法停止的地步,他即刻收拢着身旁萦绕的火焰紧紧包裹着自身。
也是火焰堪堪收拢的一瞬间,多姆动了。
手中的短矛高举,簇在其中的团团黑线兀然像是绽放的烟火一样爆出,在空中狂舞,黑线宛如忠心的仆从在多姆身周画出最坚固的防守。
谢尔登劈下的火焰将黑线的防御灼烧为烟雾,但是在下一刻就被紧接而来的黑线再次死守。
与此同时,从短矛尖端爆出的黑线似乎源源不断,在一方面守卫着召唤它们之人的安危,在另一方面,面对进攻之人吐出了蝮蛇的毒牙。
数不尽的黑线拉长拉长,延伸到可以完全包裹住谢尔登的长度,又不断不断地收紧,即使是外缘的黑线被金焰所烧没,但是下一刻再次又有另外的黑线凑上。
火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黑线势力的壮大。
最终,黑线突破燃尽的金焰,数条黑线即将同时触及谢尔登的皮肤,那一层接着一层的黑线一定会将被紧紧围住的性命同时蚕食殆尽。
“等等。”多姆突然出声。
声音落下的同时,黑线上的不详褪去,却是仍旧紧缠上谢尔登的四肢——以及那最脆弱的脖颈。
多姆转身,刚好能看见谢尔登被黑线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眼中带笑,“希里斯,你被我抓住了哦。”
双臂从指尖到臂膀都被韧性十足的黑线所束缚,衣物因为战斗的原因同时撕裂,露出白皙的肌肤,黑与白显得格外刺眼。
脖颈处的黑线迫使被束缚之人抬头。
整座正殿之中的金色热雾都渐渐消弭,只剩下不详的浓郁黑雾,似乎要将身处于其中的人都拉下无边的血色深渊。
今夜无月,现在最醒目的便是多姆那血意深厚的双眸。
他稍微走前几步,蹲在谢尔登的面前,望着谢尔登那皱起的双眉下那憎恶的眼神。
多姆将手指抵在谢尔登的眉间,似乎要抚平身前之人皱起的眉中心的怒意,夸赞道:“希里斯,你真的已经做的很棒了,如果……的话,我应该会被你杀死吧。”
“不过。”他一将头凑近了谢尔登的耳侧,“既然你都说服了哈米什,那你和我都应该知道的吧——你们所信仰着的太阳神早就已经变成了不问世事的日轮。”
多姆的眼神瞥向那从缝隙中冒出血泡的祭坛,“仪式已经完成了,怒神大人苏醒,祂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朝我涌来。”
“就算是你和哈米什一起,也无法抵御我的力量,那么……”
他挑眉,“失去神明的你,又能用什么来和我抗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