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幕，云忆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克隆人1号。
身为上城无冕的女皇，在他开口的瞬间，云忆情就已嗅到一丝反叛的味道。
她不由露出不屑的笑容。
云白夜竟然是她的儿子，这简直是她有生之年听过的最糟糕的笑话。
“你说什么，想和我谈谈？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她可以让上下城任何一个人去死，而处理一个克隆人，甚至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只要启动他体内荷鲁斯的自毁功能就够了。
看来上城的科学家又失败了。她明明说的是需要一个只管服从命令的提线木偶，可1号还是产生了自主意识。
不仅胆子大了，克隆人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看得她没来由地火大。
“我一向视您为母亲，但您却似乎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您的儿子，所以我希望以一个下级官员的身份向您提出建议……”
“我需要你的建议？”
云忆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怒容。
看来不该对这些人这么宽容，眼下下城动荡不定，正是她一举毁掉这个城市、巩固自己地位的最佳时机，他到底还想玩什么花样？
“不要忘了你的使命——现在，你本应该平息下城31区收监处的骚乱，并且带着罗茜的消息来见我。但你什么都没做。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前提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克隆体沉默片刻，沉声问道：“在此之前，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以前所未有的勇气直视云忆情的眼睛：“您从来不曾叫过我的名字，那么，我究竟是谁？”
“呵，”云忆情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让我猜猜你蠢得连猪都不如的小脑瓜里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总不会是想要一个名字吧。”
“是的，不光是名字，还有身份，”克隆体的目光依旧沉稳，“否则我无法在数据流的世界中锚定自己的位置，存储在孤立空间中的意识将出现波动，甚至紊乱，恐怕没有能力完成您的嘱托。”
“那就……”
“不管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只要您想依靠克隆体解决麻烦，这样的事故就会不断地发生。”
克隆体平静地告诉她，情绪稳定如常，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琐事。
但云忆情却暗暗吃了一惊。
她不由有些悔恨，为什么当初没有保护好云白炀，自从他陷入深度昏迷后，没有一个人能够顶替他，这也导致她用得最顺手的网络技术随之动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借由荷鲁斯控制下城的民意。
显然，克隆体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现在俨然有以此为条件、反过来要挟她的架势。
可笑！
一个克隆人，无依无靠，他还想翻天吗？
“别天真了。你想说什么？除非你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否则你打算拿什么跟我谈？”她跷起腿，乜斜着眼，不屑地打量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
然而就像她的儿子一样，克隆体依旧表现得无比乖顺，将叛逆之心掩藏得很深。
“我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有她在，就能利用荷鲁斯的共鸣，干预人的思维。”
“什么！”
云忆情猛然起身，吃惊地瞪着他，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索利斯城纠集三代最顶尖的生物学和医学精英都没能做到的事，怎么可能有人做到！”
“她不仅仅是做到，而且是可以从任意维度篡改一个人的大脑，包括态度、情绪，乃至记忆。如果您还不相信……”
像是在现实中会面一样，克隆体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云忆情眼前：“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对你做了什么！”云忆情大声地喝问道。
一个下城不入流的孤儿，竟然走在索利斯城最尖端的科技前面——这个事实几乎在瞬间摧毁伴随了云忆情一生的信仰。
她不愿相信这些是真的，顽固地想要说服自己，一切不过是克隆体为了苟且偷生编造出的谎言。
然而克隆体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
“我能够站在这里，向您讨要姓名和身份，并且有意识地和您商讨交换条件，正是因为罗茜开启了我的心智。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顿时与云忆情记忆中的云白夜判若两人，“当初您为什么要派我前去镇压下城收监处的暴.乱？”
云忆情终于说不出话了。
她明白克隆体没有骗她。那个她最不愿提及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科学无法解读的能力，竟然超越了现有的科技，成为她心目中近乎恐怖的存在！
不，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接替云白炀的团队对荷鲁斯异常波动的解读有误，三个小时内收监处接连出现的异常并非由罗茜导致，一定有别的原因……
云忆情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可到头来却惊恐地发现，除了罗茜，她根本找不出任何能够解释一切的缘由。
更何况在云白夜刚到下城不久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故。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令她心惊胆战的一幕：无数人像是一群被操纵的提线木偶，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木然前行。
而罗茜站在人潮之中，岿然不动，如同矗立在苍茫大海上的灯塔，坚毅而冷静。
是的，不会有错，云白炀也曾亲口告诉她，荷鲁斯身为智能化系统的尝试，已经出现进化迭代的趋向，就像质量庞大的星球之间会产生引力，心智不那么坚定的个体也会自发地向强者靠拢。
能够凝聚他们的强者，也将成为这个世界无形的主宰。
那时，她尚且天真地以为，有云家的资源扶持，最终的人选会是她的儿子。
直到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她眼前：霸占荷鲁斯的最强者，竟然是她最看不起的下城人！
这让她如何能忍！
所幸，一切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面对罗茜，她依旧占据上风，并且天然占据着优势。
她的底牌，就是云白夜！
从最初的震怒中平复后，云忆情又找回高高在上的姿态。
“也就是说，罗茜就是我们需要的人，”她微微一笑，终于难得地妥协了一次，“那么，你希望利用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