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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寒衣本来觉得八成是因为她这趟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所以才会遇到个能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鬼才,但生无可恋地把晏棠背回了鹿苑之后,刚一解开他的衣裳,她便愣在了床边,刚刚那点微妙的怨气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突然明白晏棠为什么不愿意让其他人近身了。

他穿着衣裳的时候,虽然看着清瘦,但仍是宽肩窄腰,身体的每一道线条都充满了流畅的力量感,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然而除去衣物之后,明寒衣才发现,他浑身竟然只能用“遍体鳞伤”一词来形容。

无论是肩上,手臂上,背上,还是作为人体要害的胸腹部……但凡能看到的地方,到处都是陈旧的伤痕,有些是鞭打刀割留下的,有些是烙铁烫出来的,又有许多明寒衣连想都想不出来是怎么造成的,一道道明显是刑讯带来的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地盘踞在他因为失血而惨白的皮肤上。

而在这一切以外,在晏棠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上,还有一道特殊的疤痕——那是二十八宿纹刻自己星宿标记的地方,但如今只剩下了一小片淡红色。

明寒衣猛地用左手死死攥住了自己的右手腕,可即便如此,仍然止不住微微颤抖。

在她的小臂上也有一条半尺长的旧伤,是因为她不肯去做贼而被父母拿鞭子抽出来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每次看到这条伤疤,她都会想起年幼时带着倒刺的长鞭卷开血肉的剧痛与当时满心的无助与绝望。

而这样的伤痕,放在晏棠身上,却仅仅是最寻常的一种罢了。

所以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里,他又因为不肯乖乖去做移星阁的走狗而承受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

晏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之后。

这几天里他几乎水米不进,就连强行喂进口中的药汤也会吐出大半,像是身体在本能地抗拒着外界的一切,不过短短数日时间,整个人已又消瘦了一大圈。

但他苏醒时精神却很好。

明寒衣顶着两只充满怨恨的黑眼圈,脸色差极了,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默默盯着他。

晏棠慢慢地坐起身,抬手触碰了一下被精心包扎过的伤口,目光柔和了几分,可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又气人:“你该去好好睡觉,就算你整天盯着,我的伤也不会愈合得更快。”

明寒衣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冷静地站起身,抄起旁边的软枕,直接砸到了他脑袋上。

晏棠:“……”

他拍了两下枕头,把它放回原处,目送明寒衣带着一股六亲不认的气势摔门出了屋子,才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但还没来得及喝,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下一瞬,他便听见一道极轻的风声从院外掠了进来!

晏棠原本平静的神色骤然转冷,手中茶盏疾射而出,透窗打向来人,而就在茶盏出手的同时,他人影一闪,也已到了院子里。

院中来人毫无防备,被茶盏打中了胸口,身体猛然一个趔趄,口角溢血,可即便如此,他抓着明寒衣的手却半点也没有放开。

晏棠眼光斜向一瞟,从院中石桌上的药包里挑出了几片甘草捏在手中,随即视线又落回来人脸上。

他认得这个人,在数日之前,他们曾有过不甚愉快的一次照面,在那一次,这人逃走之前还不忘用药物坑了明寒衣一次,引得她体内毒蛊发作。而这一次,他显然也不是为了赔礼道歉才来的。

明寒衣不知为何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一招之间被医元完全制住,此时正狼狈地被他掐住了脖颈拎在手里,像只待宰的小鸡崽。她虽然尚未昏迷,但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脸色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大滴冷汗从她鬓边不住滑落,昭示着她正在忍受无法言说的剧痛。

晏棠轻轻按了胸口一下,发觉那里正在生出一种他不太熟悉,却让他感到十分不愉快的情绪。

他便冷冷看向医元,认真地建议道:“你最好快些放开她,这样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医元一愣。

但他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晏棠话音还没落,他便突然抓着明寒衣纵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冲向院外。

下一瞬,本该在屋子门口的人却已挡在了他面前,不偏不倚封住了他的去路。

医元脸色骤变,似乎开始不知所措地踟蹰起来。可就在这时,被掐住脖子、几乎窒息的明寒衣却咬牙艰难挤出了几个字:“他要放蛊!”

医元的戏演到一半被当众揭穿,下半动作再也进行不下去,索性抛弃了掩饰,空着的一只手从怀中一抹一扬,凌空撒出了不知什么东西,随即更加用力扼住明寒衣的咽喉,飞身后撤。

在他想来,蛊虫细小难以辨识,无论是谁面对这么一下都难免要停下脚步小心处置,以他的轻功,只要多出了这一点时间,便足以逃之夭夭了。可他却没想到,就在他撒出蛊虫的同时,一股令他始料未及的浑厚的内力突然从晏棠身上爆发开来,仿若突然掀起的森冷巨浪,摧枯拉朽地碾过前方的一切。八壹中文網

脆弱的蛊虫尚未来得及侵入人体,便在半空碎成了齑粉。

而晏棠也似乎从未怀疑过这一击的效果,想也不想地冲了过来,身法诡谲到了极点,不仅快如电闪,而且让人丝毫无法捉摸,像是九幽之下突然现身的厉鬼,只一眨眼,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就到了医元面前。

电光石火间,医元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先于思考,身体已经全力向旁躲闪。但紧接着,他肩上就是一阵剧痛,愕然看到那几根手指竟已深深抓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惊骇大叫一声,再不敢犹豫,将手中的明寒衣狠狠摔向一旁石阶,不顾大块血肉被强行扯开,忍痛转身就逃。

果然如他所料,晏棠没有再去追他,而是强行转了方向,在明寒衣的脑袋撞上石阶尖角之前抓住了她,将她带进了怀中护住。

医元没有听见人体与石头相撞的声音,心中一松,却头也不敢回,只是一径逃窜。

晏棠单手揽住明寒衣,站在原地默默望向远去的那道仓惶背影,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厌恶,忽然抬手,一直扣在掌心的几枚甘草破空射出。

几声尖锐啸声过后,医元身形在半空一顿,喷血跌落下来,却仍不敢停,就地打了个滚便继续向前飞奔。

晏棠没去追,指尖轻车熟路地探进明寒衣的襟内,摸出装药的瓷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

明寒衣的脸色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好转了起来。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飞快地跳下地,落地时腿脚还有些发软,在晏棠身上撑了一把站稳了,捂着喉咙死命咳嗽了一阵子,这才总算把气喘匀了,一抬头盯着医元逃走的方向,厉声大骂:“不要脸的老王八羔子!丧心病狂不干人事!姑奶奶总有一天要活抽了他的筋一圈圈绕在他脖子上亲手勒死那个老畜牲!”

晏棠:“……”

明寒衣从没受过这么大的辱,气得浑身发抖,见晏棠不说话,忍不住怒道:“你有意见?!”

晏棠沉默片刻:“……只是觉得你的计划颇为别出心裁。”

明寒衣恶狠狠地冲他龇牙。

但她毕竟吃人嘴软,最初的一口恶气出了,便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想起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虚地觑向晏棠的表情:“那个……我不该凶你……”

晏棠瞥她一眼,悠然道:“哦——”

这个哦字比以往拉得声音更长了三分,听得明寒衣心尖一抖,再想起这人的来历,忍不住又呛咳了几声,小心翼翼问:“那你不生气啦?”

晏棠:“你几时见我生过气?”

明寒衣:“……”

她竟然没法反驳。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子里,晏棠指了指小榻让她坐上去,抬起未曾染血的那只手,运内力于指尖,轻轻揉散她颈间瘀血,淡淡问:“到底怎么回事?”

若只是刻薄师父捉拿不肖徒弟的寻常戏码,以明寒衣的性子绝不至于气成这样,何况她本就语焉不详地提到过,医元是要将她“养肥了吃肉”的,如今看来,那句话恐怕并不仅仅是一句无端的恶意揣测而已。

明寒衣被勒了个半死不活,可在感受到喉咙上传来的微微的凉意时,原本那种又痛又胀的不适感却像是忽然被驱赶到了九霄云外似的,竟一点都感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酥麻之感。

她本能地想向后躲开,但晏棠除拇指外的另外四根手指却恰好扣住了她的后颈,让她根本无从躲避。她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尽力忽视那种奇异的感觉,也像是丝毫不记得晏棠本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任凭自己最脆弱的要害之处被他握在掌中,一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肯往对面人身上看,过了半天,终于小声咕哝道:“他应该早就盯上我了,这几天我太累,有些松懈,才让他抓到了破绽……”

晏棠的拇指仍在她喉咙上慢慢揉着,语气平淡:“你刚刚蛊毒发作了。”

说到这个,明寒衣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所以说那老兔崽子不要脸!他肯定是用了好几天时间一点一点将药引布在附近,偏偏这阵子屋子里都是药味,我一时不察才……”

晏棠默然。

直到明寒衣喉咙上的淤血已经被内力驱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收回手:“你刚刚脸色那么差,我该察觉不对的。”

那并不只是因为熬夜辛劳,而是院子附近的药物毒性侵入身体的表现。

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明寒衣干咳一声,摆摆手:“怎么能怪你?算啦,反正那断子绝孙坟头灌水的老不死也挨了你几下狠的,现在肯定比我还不痛快,这么一想我就开心多啦!”

晏棠:“……”

他还是不太能适应明寒衣对医元生动而多变的称呼方式。

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情在意那些微妙的称呼了,明寒衣跳下小榻,伸展了一下腿脚,忽然石破天惊般扔下了一句话:“如果我没猜错,他恐怕是打算用我来炼蛊。”

晏棠终于面露错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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