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诺以为帝后相处就是这般守礼,相敬如宾的时候,被一场突入而来的争吵,吓出一身冷汗,饶是她再强装淡定,都忍不住打颤,曹宫正额间留着汗,谨言令侍头低的不能再低。
“今天陪朕喝一杯!”周皇因朝政心情欠佳,带了皇后魏氏最爱的桑落。
皇位魏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夹菜,喝粥,便是周皇亲自为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她也是平静地推开,见周皇不依不挠,才接过酒,随意放在右手边。
“你!”周皇将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桑落溅了出来。
魏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夹起一块糖藕送入自己口中,享受着甜腻,仿佛对面已然眉头紧皱,面露怒气之人不过是空气一般。
周皇腾然起身,握住魏氏的芊芊右碗,魏氏抬起头,明亮的双眸平静地与他对视,再看向自己的手腕,见周皇非但不松,反而握的更紧了,松下筷子,任其掉在桌上,滚落于地,优雅地起身,左手按住他的右手穴位,轻巧地掰开了他的右手。
“皇上今日怕是累了,既想找个人陪酒,那本宫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恭送!”魏氏优雅地盈盈一拜。
“你!你现在是朕的皇后!当真以为朕不敢责罚于你?”周皇抬起手,但终未落下。
“殿下自然什么都能,都敢做!”魏氏自行起身,嘴角微翘,迎上周皇眼中的怒气,语气依然平和,温柔,“殿下想喝酒,自然有的是莺莺燕燕环伺周围。”
“魏令然!好!你就是再高傲,再瞧不上,你也只能待在朕的后宫,这辈子都别妄想再出宫!”周皇挥袖,带着怒气大步离开。
曹宫正和谨言令侍小跑紧跟其后。
皇后魏氏仿佛没事人一般,让阿诺重新备一副筷子,继续夹菜,喝粥,还端起右手边的酒,一饮而下。
“你也还没吃饭吧,坐,这么多酒菜,别浪费了!”魏氏幽幽地说。
吓得阿诺赶紧跪地。
魏氏见阿诺微颤着低头,轻叹一声,起身亲自去扶阿诺,“瞧给你吓得,如今就本宫和你二人,既是本宫下旨,你怕什么。“说着不由分说地将阿诺按在先前周皇的位置坐下。
阿诺此刻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诚惶诚恐,如坐针毡。
“这么好的桑落,不能浪费!“魏氏拿起酒壶。
阿诺见状,赶紧起身,温柔地抢过魏氏的酒壶,为其倒酒,倒完,便端着酒壶立在一旁,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
魏氏端起酒杯,喝下,瞧着阿诺,笑出声,少了端庄,多了肆意,“迂腐!“
阿诺赶紧再为其斟满,偷偷瞧见面色变得红润的皇后,眼睛透彻水润,仿佛含着泪珠。
“刚才你听见他如何叫本宫?魏令然,如今也就只有他敢这么直呼本宫的名讳,这么久,久的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原本母后是着意令字美好,愿我一生坦然自在,却不曾想,令然二字纵入诗,所遇皆是行路心。”魏氏端起酒杯,在手中转动,可惜琼浆玉液,再好的酒,沉醉后还是要醒来。
阿诺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皇后魏氏笑着,只是那眼里尽是苦涩,仿佛写满了世事的苍凉,从前只在书中读到苍凉二字,如今却是真实的在她的眼中读懂,她端着酒壶,见魏氏再次一饮而尽,也不愿再为其倒酒。
“倒酒,嗯?”皇后魏氏瞧着阿诺紧紧将酒壶抱在怀里,低着头,明明疑虑害怕,却强装镇定的模样,笑道,“喝点酒而已,得一夕畅快,人啊,这一生总要在可能的范围内,活得自在些,我注定是要在这宫墙之中混沌一生,还不让喝酒了?更何况这可是他带来的桑落,自是最好的!”
魏氏见阿诺不动,自己伸手抢过了酒壶,倒上酒,举杯,饮尽,“高高在上又如何?肩上的担子重,只能身不由己,人心贪,看不透,苦酒就得自己喝,以诺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思单纯,是个好孩子,切记别被这些浮华迷乱了双眼,日后本宫,我,定当送你出宫,去好好看这个世界,过得坦然自在些!”
阿诺赶紧跪谢。
“起吧,以后你就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了,而我,日后只想长眠于稷山,不是齐国长公主,不是周国的皇后,只是魏令然。”魏氏笑着,一串泪珠终熬不住,滚落而下。
后来,阿诺想起这夜皇后魏氏的失态,怕是从更早前她就算到了自己的命数,做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