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夫人的离去,悄然无声,仿佛赵宫就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邈云得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性子也改变了,待人和善了许多,很是配合及春对宫女,内侍的教习,便是对阿诺,也恭敬起来,这最受益的还是同屋乐须,邈云的温柔以待,让她既喜又惊,悄悄地和花酌谈论,怕不是高烧烧坏了脑子,才这般反常。
公子悠照例问安皇后,因着一直未回复魏氏布置的课业,而有些局促不安,微垂着头,少有正视。
“想不通的,慢慢想,每有重要的抉择都不急于一时,想得清楚明白,好过反复无常,心志不坚定,万事皆难。”魏氏自是瞧出他的不安,也知他的犹豫不决,从未催促过。
“谢母后!”公子悠虽眉上烦扰尚在,心下却是稍稍放松了一些,很是感激。
阿诺送公子悠出,想不到他竟也反问于她。
“要是以诺令侍,当如何?”赵悠停下脚步,回望阿诺。
“没有如果,何来如何,奴婢只知尽心侍奉皇后,公子,无他想!”阿诺低头,沉着地回道。
赵悠打量着眉眼已经长开,端庄稳重下透着娇媚的少女,眉若细柳,眼含波光,纤腰束着代表职分的深紫腰带,一侧坠着铜质宫牌,虽低着头,脊背却挺得很直,“这问题,的确不该相问,唐突了,无意难为你的。”
赵悠略有尴尬的一笑,少年白皙的脸颊染了红晕,右耳亦有发热之状。
阿诺保持着恭敬低头之态,似是不知。
待公子悠走远,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少年阳光下修长的身姿,即便是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皎如玉树临风前,依然躲不过这世事的诱惑和艰难,不知那眼里的透彻,干净会不会有一天荡然无存。
又至初一,娇俏可人的颜夫人顶着皇后明显的不耐烦,陪着笑,愣是撑过了两刻钟。
而颜夫人总是不经意地看向阿诺,便是阿诺始终目不斜视,微垂着头,也能感受到她不断投来的炙热目光。
阿诺送颜夫人出凤鸣宫,表面万般镇定,心里却是忐忑的。
“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以诺令侍得空,不妨来我的小院坐坐。”及至宫门口,颜夫人停下脚步,好看的丹凤眼定睛瞧着阿诺。
“多谢夫人厚爱,奴婢担着凤鸣宫令侍一职,需时时在皇后身侧,助其打理宫中各事,若非皇后有令,不宜踏出凤鸣宫半步。”阿诺合手举过额前,谢。
“是夫人我唐突了,令侍莫怪,总来日方长。”颜夫人轻笑,拉过阿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阿诺始终保持低眉顺目,直到送走颜夫人,关了宫门,她才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天,有飞鸟掠过。
当夜,周皇在凤鸣宫用晚膳,阿诺立在皇后魏氏身边,曹宫正守在皇上身旁,帝后无言,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筷子,汤匙轻触碟碗的声响。
“皇后,可想要宫中的管事权?”周皇放下筷子,似是不经意地问出。
曹宫正赶紧上前递上漱口的茶汤,帕子。
皇后魏氏不紧不慢地喝着粥,直到用完,漱过口,白帕轻拂过唇瓣,才抬起眼,开口,“殿下说笑了,这赵宫的事,岂是本宫管得的?”
“你这皇后之位,当真坐得逍遥。”周皇轻笑,并未发难,反而转问曹宫正,“可带酒了?”
“一直备着。”曹宫正极迅速地取了酒,为其斟满。
“带的可是上好的桑落?”皇后魏氏笑问。
“正是!”曹宫正答。
“那本宫今日也陪殿下喝上一杯,谢殿下赐的这一方逍遥!”皇后魏氏嘴角弯起,心情尚佳。
“真是难得皇后有如此雅兴,朕亲自给你倒酒。”周皇脸上的愁云散了多半。
皇后魏氏没有推辞,欣然地接过周皇赵勿亲自斟满的酒杯,淡笑着小酌一口,面前的一国之君,两鬓已有灰白的发丝,最好的保养也难掩额前深深的抬头纹,一生算计,也有数不尽的被算计,她的心情甚好,不过是瞧着他的烦愁难消。
周皇瞧着魏氏难得的和颜悦色,不禁多喝了两杯,时间似乎对他的皇后额外的开恩,依然眉目如画,朱唇粉面,冰肌玉骨似从前一般的美艳,能得如此佳人嫣然一笑,实属三生有幸,是以哪怕是两人离心甚远,他也要她作陪终生。
这一夜的平静无波,更难得帝心愉悦,让曹宫正时刻准备的紧张,舒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