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宫平静不过数日,花酌就神秘兮兮地来找阿诺,一直等到阿诺服侍完皇后就寝。
阿诺合上寝殿的门,转身便瞧见花酌在回廊里向她招手。
“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阿诺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
花酌摇头,拉着阿诺快步进入她的侧屋,合上门,“今日午后,我碰到德惠宫的玉树令侍了,不,是她有意找我攀谈,说德惠宫尚缺一名令侍,问我是否有意。”
“那你怎么回的?”阿诺寻思着,怕不会那么简单。
“还能怎么回,当然是推脱自己不行了,难担重任,你说惠妃这禁足刚过,就来凤鸣宫拉人,能安什么好心。”花酌眼里流露着不屑。
“嗯嗯,日后要越发小心为上。”阿诺不由得轻叹一声。
“只怕玉树令侍找上的不仅我一人,邈云该是最合适被拉拢的人选,且她一直不服气先提拔及春和你,这样的机会,不知她可会抓住,改投德惠宫。”花酌自顾自地到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你说这事是不是该和深泽尚侍说说?还是沉默为上?”
阿诺沉思片刻,右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腰间铜质的宫牌,半晌才开口,“要说的,你明日一早就找个时间说与她吧,只怕深泽尚侍或许已有耳闻。”
“嗯嗯!这一天天的,怎么都是事,就不能和从前一般清净。”花酌拉过阿诺的手臂,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上。
“从前有贞信尚侍,有深泽,榛林两位令侍顶着,自然轮不到咱们操心,也无人算计到咱们头上,可如今榛林令侍和贞信尚侍都走了,及春和我尚压不住人,这是非自然就摆在咱们眼前了。”阿诺挺直着脊背,无形之中却深深觉得每日的肩上似乎都有重石压着。
送走花酌,阿诺躺在床上,合上眼,脑海却浮现一张张面容,赵宫里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各样的面具,算计别人,也被别人算计着,不管她对此有多疲惫,厌恶,都不得不时时留着心眼,不自觉地琢磨着事事的前因后果,各种牵连。
深泽尚侍对于此事的反应,依旧淡然,只回花酌“知晓了”,便让她安心回去。
又至初一,董惠妃来凤鸣宫问安,不过是向皇后开口要人,只是不是邈云而是月饮。
“既然惠妃看得上凤鸣宫的人,本宫自然有成人之美,不过也还是要问一下月饮的意思。“端坐于上的皇后魏氏,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似是看戏一般。
月饮战战兢兢地走进大厅,瞧了一眼董惠妃和玉树令侍,便跪于地上,深低着头。
“惠妃缺人手,看中了你,你可愿意?“皇后魏氏笑。
“回,回皇后,奴,奴婢,愿意。“月饮不复从前说话的爽利,声音颤抖着,几分艰难地说出,随后便是重重的一个叩头,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起,她怕,但这样的晋升机会,她总要赌上一赌。
“既然愿意,那日后你就是德惠宫的人,好自为之!”皇后魏氏极爽快的同意。
“谢皇后恩典!”月饮连磕了三个响头,是真心感激皇后未曾一分责难。
“那本宫也谢过皇后。”董惠妃不想皇后魏氏如此爽快,原想的词都未曾用上。
“皇后真是大方!”说是来问安,不过是来凑热闹的董贤妃,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
颜夫人也未曾想到,皇后今日竟这般好说话,把皇后的话和意,仔细地再过了一遍,瞧着惠妃和跪地的宫女,心里也盘算起来。
阿诺侍立在上,看着月饮站起时难掩的窃喜,琢磨着皇后魏氏那句“好自为之”,没想到不是资历更深的邈云,而是能言善道的月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自此凤鸣宫的月饮便改为德惠宫的兰芝令侍。
“月饮已离凤鸣宫。”深泽尚侍禀奏皇后魏氏。
“这回倒是邈云令人刮目相看。”皇后魏氏正值煮茶,自然地递与深泽尚侍。
“谢!”深泽尚侍亦自然地接过,“邈云如今越发沉稳,再无恃才傲物的年轻气盛,是长大了,月饮瞧着八面玲珑,心也大着呢,得惠妃器重不难,日后还是会再攀高枝的。”
阿诺静静地听着,想不出还能再如何攀高枝,总不会再步舞影的后尘,很久之后,当彼时的兰芝令侍在惠妃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她不得不感叹和佩服深泽尚侍的识人之能。
次日,着了新宫装,系着深紫腰带,挂着德惠宫宫牌的兰芝令侍,带着酒菜,来谢深泽尚侍的教养之恩。
深泽尚侍态度一如从前,并叫了上邈云、花酌和乐须一同吃酒,贺喜。
酒到酣时,兰芝令侍拉着邈云的手,问出她思量已久的疑问,“为何你不应下,要是你应下这好事,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我是什么个性,自己还不知?也就凤鸣宫能容下我这脾气,出了这宫门,纵有三条命都不够折腾的,倒是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得坚持走下去,别学舞影那么没出息,好自为之!”
花酌详细地向阿诺转述了她们吃酒的情形,邈云是真没客气,喝了一整壶的酒,哭得梨花带雨,兰芝令侍敢问,邈云就敢答,且回得更直接。
阿诺轻叹,邈云活得明白了,她的变化,成长果然和舞夫人的死有关,而兰芝令侍未来的路,她也盼着她走好,莫要像舞夫人生生将自己的命都断送了,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