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想到公子悠来探视的情形,话到嘴边还是改为皇后在阿诺昏睡时亲自来探望过了,并安排她这段日子单单照顾阿诺便可。
阿诺养伤的这一个半月,是她和花酌进宫以来最轻松的时光,便是睡到自然醒也没有人来打扰,期间郑医官来了三次,公子悠带着石内侍也来瞧了两次,皇后则是每隔四五日便会小坐片刻,一次还带了桃花酥。
曹宫正来过一次,夸她是有福气的,他也能对她的娘亲有所交代了。
颜夫人来凤鸣宫问安两次,借机想要见阿诺,但都被谨言尚侍挡了回去。
当阿诺重新换上宫装,系上代表令侍身份的深紫色的腰带,侍立在皇后魏氏的身侧,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任重,悄然间脊背挺得更直了,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她定意要护好皇后,守住凤鸣宫,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何为责任,她不仅要活着,还有怎样的活。
凤鸣宫没有阿诺预想的迎来更大的风波,整个赵宫似乎变得安静,和谐了。各宫都在自己的地方安分守己,除夕夜的家宴也异常的温馨,董惠妃,董贤妃默契的均无人挑事,一片和乐。便是之后董明月生下了公子恣的嫡子,贤妃也未再张狂。
一直到春暖,赵宫都保持着奇怪的平静,而阿诺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相反,她时而有一种不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更加谨慎。
一日,皇后魏氏煮茶时,突然问阿诺,“你自小在宫中长大,也见识了这宫里的龌龊黑暗,上一次还险些丢了命,本宫知你从前求得不过是安分守己的活着,如今可有变?”
这数月里,皇后魏氏从未当面和她提起那段惊险,如今突然询问,让阿诺有些无措。
“奴婢只愿好好得活着,守着皇后您,守着凤鸣宫,以报皇后的恩德!”阿诺有种不安,当即跪拜在皇后魏氏的面前,双手交叠,行大礼。
“你这孩子,快起吧!”皇后魏氏温柔地看着阿诺,微笑着说“眼看着你也马上十七了,要是在普通人家,大概已经成婚或是定亲了,本宫念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想着提早放你出宫,趁着大好年华,寻一良人,宜家宜室。”
依然跪地的阿诺,迅速摇头,挪动两下靠近皇后,拉住她的衣角,“奴婢不走,奴婢会一直守着皇后娘娘,守着凤鸣宫,奴婢既已答应深泽令侍,定当守诺,奴婢始终记得您的教诲,定不会辱没以诺之名!”
皇后魏氏静静地看着焦急的阿诺,这个懂事的女娃向来稳重,是这宫里难得的无欲无求之人,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失控的泪流满面,让她更加心疼,更想偏爱。
阿诺是真的怕了,她知这是皇后给的恩典,是对她的疼爱,但她不愿离开,这里就是她要活着的地方,是真怕那一道圣旨推她离开。
皇后魏氏用绣着金凤的锦帕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可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来越多,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奴婢不能也不想离开凤鸣宫,若皇后娘娘怜悯奴婢,那,那就请您将这出宫的恩典给花酌吧,您知道她是奴婢在这里宫里最要好的姐妹,而奴婢是罪臣之女,宫外无家,就当一生在宫里侍奉。”阿诺抽泣着,有些语无伦次,既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不再多言,只是跪着,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后,止不住的泪流。
主仆二人陷入奇怪的安静对弈中,许久,皇后魏氏的锦帕都湿透了,她才无奈道,“好!你就留在凤鸣宫,再多陪本宫些时日吧,本宫亦答应你,允花酌出宫!”
阿诺破涕而笑,赶紧叠手三拜。
“还不起?!”皇后魏氏也笑了,看来还是要另行安排她。
当花酌得知马上就可以出宫,当真是又惊又喜,临行的前一晚,腻在阿诺的床榻哭了许久。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再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境!”花酌拉着阿诺,认真叮嘱。
“我就在你说的稷山桃源镇等你!哪里都不去,等你!”花酌反复的强调。
花酌一遍遍地絮叨着,生怕还有什么没有说到的,而阿诺就一直微笑着在点头。
为了能让花酌顺利到稷山,阿诺第一次主动找上曹宫正,求他安排人一路护送。并将自己所有积蓄给了花酌,她以这是她们花诺茶坊的入股金为由劝她收下。
朱红色沉重的宫门,为花酌打开,便是再难说告别,阿诺还是催促着,将紧紧怀抱她的花酌推开,“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大步向前走,代我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抽泣不止的花酌用力地点点头,拖着自己的行囊,艰难地迈出步子,走几步便要回头看看,直到宫门重重地合上,再也见不到她最亲近的人,只能咬着嘴唇,抬头望天,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等着阿诺,阿诺也一定,一定能从这个世间最繁华的牢笼出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