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嘉失踪,白晏晏本该是高兴的,她素来见不惯她,又觉得这许柔嘉是她与白宸轩建立深厚情谊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若是她就此消失了,的确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之后她有心想要以许柔嘉的安危反过来威胁白宸轩,所以找起人来便也算卖力。
不仅遣了自己身边的暗卫,还将沈逸之的神武军大营和顾少渊的大理寺都拉入了找人的行列。邺水城封城一日,近千神武军和百余名大理寺的衙差将整座城池翻了个遍,却没有寻到半分线索。
二十四夜羽的暗中搜寻也被延长了,直到第二日下午,日落山头的时候,才见了惊蛰来报,说是已经将邺水城中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作为暗卫,虽然他们的武功可能不如墨鸦那般的杀手那样上乘,可是,他们的轻功和藏身的功夫却是无人能比的,连他们都找不到人,只能说要么那些人藏得比他们还好,要么,许柔嘉和那和尚已经不在邺水城中了。
坐在小院里,白晏晏吩咐了暗卫重回保护她和白宸轩的岗位,瞧着瞬时空无一人的院落,她秀眉轻蹙,单手撑头,一脸的愁绪。
“皇姐这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都在此处哀伤叹气一个下午了。”手边多了一盏热气蒸腾的燕窝粥,转头便见了白宸羽膝上横放了一件雪狐皮做的披风,见她转头,抬手将披风送到她面前,“这院中寒气重,皇姐还要多注意身体。”
“不过是在想刺客的事情罢了,查了整整一日了,竟然没有半分头绪,实在是让人恼火。”白晏晏倒也没说谎,除却许柔嘉的踪迹外,刺伤许越泽的刺客也是困扰在她心头的一件大事。
昨夜叫了墨鸦去寻那合川部大王子摩柯的行踪,只是可惜,今晨染着霜露回来的墨鸦并未找到她所描述的那个人。
“许公子怎么样了,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将白宸羽递过来的披风穿戴好,白晏晏搓了搓微凉的指尖,捧着温热的粥碗,蹙眉看向不远处合上的房门。
许越泽倒是中午的时候便醒过来了,虽然还很虚弱,不过已经清醒。白晏晏之前试图询问他昨晚的事情,许越泽却只是抿唇不语,问到最后只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看着他面色发白,薄唇毫无血色,气若游丝却一脸倔强不愿意多说半句的模样,白晏晏便也没忍心过多逼问。
白晏晏本以为是因为自己与他不熟的关系,他多少有些顾忌,所以之后又拜托了白宸羽去问。
“依照他的性子,若是他不愿说,不管是谁,不管多久,都问不出来的。”白宸羽也只是摇了摇头,命人将轮椅推到了石桌的另一边,看着垂目用勺子搅着燕窝粥的白晏晏,“既然他不说,大约是真有他的难处,皇姐便也随他去吧。”
白宸羽与许越泽相交,多是研究名画山水,白宸羽很少过问他的私事。不过相处多年,对他的脾性倒是十分了解,此番他耐心问了小半日,许越泽虽然不似对白晏晏那般闭口不言,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提起那件事情,白宸羽也无法。
“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的确拿他无法。”叹了口气,白晏晏喝了口粥,不再言语。既然许越泽不愿意说,那么她做再多的推测也是枉然。只是,若真的是那摩柯所为的话,许越泽都被他伤得差点没了性命,又为什么要袒护于他呢?难道,他是忌惮他合川部大王子的身份?
“皇姐封城,不单是为了查这件事情吧?”白晏晏一早便入了他的瑞康王府,在许越泽那里没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后,她一直在小院里一副焦躁的模样,长公主府的人,神武军还有大理寺的人已经进进出出好几回了,每回离开之后,白晏晏皆是如刚刚暗卫离去时那般唉声叹气,白宸羽不相信,单为着一个许越泽,能让白晏晏这般兴师动众。
“如今恰逢佳节,封城一日已是不妥,眼看就要日落西山,封城令须得解除,可是皇姐心中烦扰仍未解决,所以才在此烦忧的吧?”白宸羽并未等白晏晏回答,只是近乎自顾自地说,话到一半,低头喃喃,“都怪臣弟无能,不能替皇姐分忧。”
“你都不知是何事,怎就开始自责了?”见他自责,白晏晏颇有些心疼,如今活下来的手足里面,要数白宸羽最为可怜,被人挑断脚筋,还身中奇毒,若非沈樱时与洛冰倾力相救,只怕他甚至没命活到现在。
对于白宸羽的一身伤,白晏晏最是内疚。当初带兵出城平叛,她派了神武军在未央宫严防死守,派了亲信留在白宸轩身边护他周全,却忘了同样身处皇宫之中,还有那招人妒忌的治国之才的五弟白宸羽。
“身为皇子,如今又是钦封的王爷,臣弟不仅不能报效朝廷,替陛下和皇姐分忧,还终日沉疾在府上修养,要叫陛下和皇姐操心,还不都是臣弟无能吗?”自己身为男子,又是皇子,不能为白家的江山出力便也罢了,却要叫皇姐一介女流来操心这天下事,自身体好之后,白宸羽常常为此自责不已,尤其是在瞧见白晏晏为了朝中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犹自说着,言罢,抬眼撞见白晏晏满眼的心疼,白宸羽便又故作轻松地笑了:“臣弟这般说,其实是想叫皇姐多心疼臣弟一些,日后便也能多关照一下瑞康王府了。”
“素日里倒没见你是这般性子,”听他这么一说,白晏晏笑了,垂目看了看他轮椅上盖了狐皮的腿,“你若是真想为我与陛下分忧,不如也入朝谋个一官半职如何?”
之前白晏晏本想着,有她在,定可以护白宸羽一生安然无忧,他只需得安心在府中休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等有合适的人选,再为他指一门亲事,好叫他后半生安乐无逾。
可是,前几日白宸轩的作为和昨晚他的那番话,叫白晏晏警醒。
当初将皇位给白宸轩,的确是因为那个时候,除他之外,再无更合适的人选。事从紧急,他们自然也没心思去问白宸轩到底愿不愿意。
可是,如今便不同了。白宸羽身上的毒已经拔尽,洛冰也说了只要找齐几味药材,替白宸羽好生调养一番,便可以让他的身体状况与常人无异。
虽然脚筋断了他只能一辈子残疾,可是,宫中府中那么多人,他即便是不能行走,也自有伺候的人当他的腿脚,不会叫他的生活起居有太多的不方便。
白宸羽有治世之才,这是从前连太傅许博都认同的,若是一直将他闲置在府中,也是可惜。何况,依照白宸轩那样的性子,若是日后闹出点什么骇人的乱子来,至少朝中还有白宸羽,也不至于叫他们乱了手脚。
她是这般打算的,却还未向白宸轩提起过此事,毕竟她还是想先问问白宸羽是否有这样的意愿,若是他不想牵扯朝事,那么她还是会护他安平,让他一世自由自在。
“若是皇姐有用得着臣弟的地方,臣弟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只是,如此作为,只怕陛下那边……”白宸轩虽然是他们的幼弟,可是白宸羽看得出来,他心思极重,自己倒是不介意如朝为官,毕竟长久闲居瑞康王府,虽然自在,却也无趣。
他是有心想要帮白晏晏分忧才这般做,却只怕旁人不会这样想。一个残废的王爷,突然关心朝政还想跻身其中,万一他们的幼弟以为他有心皇位,那不是给自己和皇姐找麻烦吗?
“你若愿意,我自是有办法叫他同意的,”白晏晏抿唇一笑,伸手拍了拍白宸羽的手背,“放心吧,不过是我想叫你入朝帮陛下分忧,他不会多想的。”
事实上,到如今白晏晏已经不在意白宸轩会不会多想了。他说自己不愿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那么,她重新寻一个人来培养,他该高兴才对。何况,若是换做几年后,白宸轩羽翼渐丰,她自然会对他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做出此举动来。
不过,现在嘛,白宸轩唯一能依仗的沈许两家,一个还在观望,另一个虽然有心拥护白宸轩,可是他们家女儿即便是尊为皇后,却多年不受宠爱,如今虽然怀了龙裔,日后如何结果还未可知,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沈家不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白宸轩的身侧。
何况,即便是他们死心塌地,沈家父子这些年一直驻守边疆,在京中的影响力还不及她三成,便是现在要对付他们,白晏晏也有八成的胜算。
她本也是不愿意考虑这些的,毕竟白宸轩也是她的亲人,在治国理政上,也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只是,就如白宸轩自己所说的,那许柔嘉便是他的命,如今许柔嘉不知去向,她这般大肆搜查都没有结果,说得严重点,许柔嘉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只怕自己那痴心的皇帝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做出点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的话,他们早作准备也好应对。
她虽然没有谋权篡位,另外寻人取而代之的心思,却也为着江山,为着大局,不得不做这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