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皱着眉包扎完伤口,手袖翻飞,也不等许越泽缓口气,就开始给他下针。还似乎哪里疼就扎哪里。
眼看着许越泽被扎一下便抽一口气,三针下来已经又快昏过去的迹象,白晏晏不由得打断:“洛冰,好歹让他缓缓。”
人家老爹还在那儿坐着呢,一会儿许越泽痛昏过去了不要紧,那还有咳疾的老丞相一经吓,跟着昏死过去了,才真要乱作一团了。
“老……老臣还是先去大理寺看看,当街行刺殿下,可不是小事,要叫他们严办才行。”洛冰因白晏晏的话乖乖收了手,一旁的许博也缓过神来了,终于从许越泽身上移开了目光,起身要告辞。
“丞相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才从宫中回来又在这儿费了心力,”见他还要去大理寺,白宸羽也颇有几分不忍心地开口,“放心吧,旁的便也罢了,皇姐的事情,大理寺还不得紧着赶着去查?若是懈怠了,就是皇姐答应,他们大人怕都不答应。”
白晏晏本还害怕许博去大理寺问出个什么来,毕竟谎话是她临时边的,又没和大理寺串通。见白宸羽阻止他,刚要高兴,听得他后半句话,面色又微微沉了下来。
“这……”抬眼看了看白晏晏低沉的面色,想那大理寺卿如今还在长公主府住着呢,许博便也只言不去了,拱手要告辞回府了,“犬子便托请两位殿下了,老臣也不在这里耽误诊治,便先告辞了。”
白晏晏点了点头,着了墨鸦去送,转头看着床上半昏半醒的许越泽,直叹气。
“都怪臣弟,也没拦住。”白宸羽颇有几分愧意。
他知道这父子俩不和,却也不曾想会闹到这般地步。眼看洛冰立在一旁虽不说什么,眼底却尽是郁色,知道他也是不高兴的。
洛冰这个人,医术高超,还怀了颗慈悲心,见人便救。却也最是见不得病人不乖乖听话,折腾自己。刚刚若不是白晏晏喊住他,只怕许越泽要吃更多苦头。
“在下给殿下添麻烦了……”洛冰在他伤口上的伤药中加了些止痛的药,许越泽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只是失了血,面色惨白如纸。
“罢了,晚点便随本宫回府吧,”白晏晏之前喝了酒,现在还有些头疼,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在桌边坐下,“你这次回来,可还要走?”后半句话,是对洛冰说的。
“还差两味药在北陆千岭山深处,我准备了开春再去。”昨日还听人说北陆今年遇到十年难见的大雪,现在北上还要进山,实在是太冷了些。
“啊,我叫夜寻先去云际城等我了,擅自决定,殿下不会怪罪吧。”洛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去还没有回邺水城的时候,他便叫夜寻先北上去做些准备,只等过两个月他去与他汇合。
当时倒是安排得顺口,那不喜欢说话的夜寻也没说什么径自就去了。现在回来才想起,自己差遣的是白晏晏的面首,还是要跟白晏晏先汇报一下才好。不过,刚刚听说她要将辉夜阁给那许公子,想来在她心里,夜寻也没那么重要。
“你若是跟他合得来,他送你了便是。”当初留夜寻在府中,那是承西林王的情。
先皇在时,分封了四大异姓王爷,驻守四方,除却十二年前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的南陵王顾浔外,剩下的三位异姓王在两年前的叛变里,曾都举兵来援,助白晏晏击退了叛变的白姓王爷们,如今,白家对他们三位都分外器重。
这夜寻是白宸轩刚登基的时候,来朝拜的西林王魏风特意送给白晏晏的礼物,还说要怎么用都可以。也是从夜寻开始,朝中想要巴结讨好的官员,才开始养成了送她面首的习惯。
这两年西林王都只是在春招的时候会回帝都拜见,也并未过问过夜寻的情况。如今洛冰竟然使唤得动他,便叫他跟着洛冰去好了。
“作为回礼,下月初,我便要见着这个人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辉夜阁里。”白晏晏指了指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并不给洛冰反悔的机会,“这个月,你便与他一起先去辉夜阁吧。”
“我借洛冰一用,阿羽不介意吧?”言罢,又转头问白宸羽。
“随便用。”白宸羽笑得和善,比起借洛冰,他对许越泽跟白晏晏的关系更感兴趣。
看白宸羽笑得意味深长,白晏晏颇有几分无奈,此刻却也没心思多说。只等洛冰替白宸羽又诊了诊脉,便叫人抬了许越泽一起,浩浩荡荡往长公主府去了。
刚进门,却见顾少渊拢了袖子,一身朝服未换,见她来了,拱手朝她行礼。
“顾大人,在这里遇到,还真是巧啊……”对上那双眼,白晏晏顿时有些慌了神,脑海里忍不住便浮现了先前的事情,面上一红,白晏晏移开了目光。
“不巧,是微臣特意在此等候殿下的。”顾少渊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只是瞥了一眼跟在白晏晏身后的软轿,复而又行了一礼,“那槐树中的暗道已经找到了出处,是在离城十里外的南郊的一处小院中,经探查,他们是近日才从那里离开的。”
那槐树下的暗道不止一条,这几日大理寺的人都在探查,今日终于找到了一处出口。只是可惜,等发现的时候,那院子早已人去房空。不过,看屋里的摆设和用度,里面的人应该刚走没多久。
“已经派人去追了,还像周边各城发了通告,只说要抓绑匪,并未暴露身份。”不等白晏晏开口,顾少渊便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还需得再确认那和尚的画像。”
虽说已经找了沈逸之问话,也作了通缉令要用的画像,不过,顾少渊还是觉得,将画像给在场的其他人再确认一番比较妥当,比如当时也在场的那位主子,或者在场保护的墨鸦和其他暗卫。
“墨鸦,你一会儿得闲去趟大理寺吧。”白晏晏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嘱咐其他人将许越泽和洛冰先带去辉夜阁。
眼见顾少渊回禀完之后要往外走,白晏晏晚几步叫住了他:“顾大人能领本宫去那小院里看看么?”
见他回头,还未说什么,却轻轻蹙眉,白晏晏又添了一句:“本宫亲自去看看,等回禀皇上的时候,也叫他安心些。”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般蹙眉看一眼,白晏晏倒生出了几分心虚,只怕自己去和会给他们办案添乱一般。
“微臣先去叫人备马车。”拱手朝她作了个礼,顾少渊便径自出门去了。
“殿下要去的话,属下先陪你去过再去大理寺吧?”看着走远的顾少渊,墨鸦颇有几分不放心地道。
上次白晏晏跟他去东郊查案就遇到了刺客,这次又要去南郊,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无妨,不过去趟南郊,还是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白晏晏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还是快些去大理寺认画像吧,这件事情上我的人万不可怠慢,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本是无心,都要被他想成有意的了。”
此事关乎许柔嘉,她又应了白宸轩和许博一定会尽心,所以,此刻万不能有半分怠慢,否则又要遭人话柄。
“殿下,可是……”墨鸦还想说,却见了大理寺的马车已经从远处驶来。
白晏晏也瞧见了,抬手打断了墨鸦的话:“去认过之后,快些将通缉令发下去吧,告诉大理寺的人,但凡是举报或是抓获通缉犯的人,除了朝廷给的赏银外,长公主府另出一份,但凡提供线索者,皆有奖励。”
等墨鸦应了,马车已到近前,顾少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请白晏晏上车。
她先前去接许越泽的时候,特意上了妆,换了身衣服,此刻拖着裙摆颇有不便,一旁的顾少渊瞧见了,刚上上前来扶,几步远的墨鸦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白晏晏的手,助她上车。
“殿下此去,一定要小心才是,墨鸦去完大理寺,便去与殿下汇合。”听了洛冰一席话之后,墨鸦总觉得顾少渊这人有些危险,十分不放心将白晏晏交给他。
“放心吧,我身手好着呢。”白晏晏也只是笑言了一句叫他放心,便钻马车里去了。
“微臣会保证殿下的安全的,墨公子放心吧。”察觉到墨鸦的异常,顾少渊也只是朝他作了个礼,上车了。
“微臣并非担心殿下去会有什么妨碍,只是,最近殿下身边一直不安宁,又贸然出去,只怕会有危险。”马车里摆了一张矮桌,桌上一盅热茶。顾少渊跪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递到了白晏晏面前,“普洱解酒,殿下趁热。”
“你……”隔了张桌子,白晏晏捧着茶碗喝了一口,清甜可口,也不知道他还在里面加了什么,喝完倒是神清气爽,连头都不疼了。
白晏晏轻轻开口,却又闭上了,只是侧头看着对面的人,眉目清秀,容色温柔,他转过头来时,白晏晏便正好撞上了那双如盛着天光的眸子。
“说起来,你一直留在长公主府不愿意走,还时常关照本宫,原来,是想做本宫的面首啊?”想想先前他的那些话,白晏晏轻轻舒了口气,“不过,本宫说过不会对朝廷官员下手的,所以,你还是算啦。”
“若是不能当面首,那不如,殿下以驸马的标准,来考虑考虑微臣吧。”说话的人,一杯热茶喝得淡然,坐在他对面的白晏晏却终是稳不住,有些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