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川部回云际城,最少也须得三日,白宸轩给了白晏晏五日的期限,是以,她不敢耽搁,第二日一早便整装准备出发。
赤峰带着万余人马扮作合川部的军队,先行往南。此行匆忙,白晏晏也来不得等许越泽归来,只能嘱咐了笙歌留在合川部等他汇合。
“殿下还是带我同行吧,听说此去凶险,万一殿下遇到什么用毒下药之事,我还能辅助一二。”替白晏晏将马签来,顾鸢时颇有几分不甘地劝到。只盼着白晏晏还能临时改变心意,带他同行。
“你说你能治好月苏大君的病,本宫信了你,这次你便留在这里,若是真治好了病,别说什么神医谷,日后有本宫和月苏大君在,定然能保你在天启和北陆都安然无虞。”这几日也多亏得顾鸢时为月苏调养,才让他忙累了那么多日还未曾病发。
白晏晏虽然不明白为何月苏会出手助她,可是今次也好,前世也罢,她欠了月苏太多人情,若是顾鸢时真能治好他,倒也算是一份答谢。
“殿下……”顾鸢时还是有些犹豫,末了一想,白晏晏说得没错,若是真治好了月苏,不仅是白晏晏,这合川部的人也得感谢他。若是日后有这两方的撑腰,他何须再那般害怕神医谷的人。
“殿下放心吧,鸢时定当尽心竭力为大君拔毒治病。”顾鸢时不再坚持,只是拱手朝白晏晏作了个礼,“殿下此去,万望多加小心。”
白晏晏翻身上马,朝她点了点头。二十四夜羽已经先行,准备先她一步入城准备,白晏晏抬眼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山坡上目送她的月苏,拱手朝着那边作了个礼,终不再耽搁,带着墨鸦和顾少渊打马离去。
眼看着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站在山坡上的月苏拉了拉肩上的狐裘披风,迎着风,却是有几分不愿离去。
“大君放心吧,殿下在天启的威望非比寻常,即便是陛下也要敬重忌惮她三分,此去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慕北柠立在他身侧,看着他带着几分担忧的眼,出言宽慰。
“我自是不担心她此去的,只是……”月苏面上带了笑,却是多了几分寂寥,“也罢,能在此时便与她一见,已是让我意外至极,她素来都是心系天启,必然是不会留在北陆的,我本就不该做此奢望。”
“大君这般深情,倒是叫北柠惊讶。”她那日在帐中被月苏一眼认出身份之后,两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几乎都是直来直去,如今她是真的很好奇,这月苏与那长公主殿下分明不是旧识,月苏今次却是为了她费尽心力,还这般一脉情深,叫人咂舌。
“算不上什么深情,只是……”那边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边际,月苏的话说了一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只是,念及从前的情意?只是,当初在那漫长无尽的煎熬里,他们相互扶持,惺惺相惜?
“只是因着她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有些情不自禁。”到最后,他与她却也只是这般匆匆别离。
“走吧,起风了。”眼看着山坡下也刚刚才收回视线的顾鸢时和笙歌往他们这个过来,月苏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往金帐走去。
——
急行了一日,直到月上中天,三人才找到了月苏所说的容古部。
容古部是一个只有数千人口的小部落,他们与西岸其他部落不同,并没有在固定的地方安营扎寨,而是过着真正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容古部算得上是合川部的一个附属部落,合川部有三成的牛羊,都是从容古部提供的。
容古部也是在前几日那场合川部的内乱结束之后,最先派人传信拥护月苏做大君的部落。
白晏晏本是打算没日没夜地急行两日的,偏偏顾少渊与墨鸦都担心她的身体,这才在月苏的建议下,带着月苏给的腰牌,前来容古部投宿。
寻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牧民们赶着牛羊回圈,得知他们是来投宿的,还颇为热情地为他们引路往大君的主帐去。
“三位来的赶巧,前些日子我们这里也来了几位东陆投宿的客人,是我们大君的朋友,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时日了。”卓兰大婶看着自家男人赶着羊群往羊圈去了,这才拍了拍手,带着白晏晏他们往不远处的帐篷走,“他们里面有一个姑娘,做得一手好菜,这几日我们都从她那里学了好多手艺,你们若是吃不惯我们北陆的饭菜,一会儿我去请了那位姑娘,替三位做一桌家乡菜。”
卓兰大婶说得高兴,白晏晏听罢,却是步子微微一顿,有几分迟疑。
“放心吧,既然是他们大君的客人,想来是常来往北陆的,多半是云际城的百姓,别担心。”眼看着卓兰大婶去大帐中通知他们大君了,顾少渊站在白晏晏身边,瞧出了她的担忧,开口宽慰。自己却是也有几分不放心,说话间手已经搭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正巧,正巧,几位客人也都还在,夜里风凉,三位快些进来吧。”门帘掀开,卓兰大婶的笑脸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几句话说得热情,白晏晏也只能侧目看了一眼顾少渊和墨鸦,应了卓兰大婶的话,往帐篷里去。
虽说这个帐篷比周围其他帐篷大了许多,可是比起合川部大君的金帐,此处还是太过简陋。
帐篷中央架了火盆,火盆上架着泛着金黄的烤肉,还温着酒。几个穿着宽袍的人围坐在火盆旁,此刻因着他们进来,所有人都停住了话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许柔嘉!”
“长公主殿下!”
白晏晏一眼落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脸上,听得她身旁几个男子的惊呼,等看清她身旁的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本宫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同时看到你们两个人。”
——
看到白晏晏的那一瞬,沈逸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们本是从云际城带兵出关,想要将白晏晏所谋之事探个究竟。刚刚出来,却正好听得千岭山中乱起。
沈逸之与容古部大君青赫是朋友,他本是想先将许柔嘉安顿在此处,再去探查白晏晏之事。如今听说山中情况复杂凶险,他们所带之人不多,倒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本以为等几日千岭山中的混乱休止了,他便能动身了,却不想这一等,等完了千岭山中的战乱,却又等来了合川部的内乱。
这边也罢了,他还未回去复命,长公主通敌叛国的消息却从云际城传开,还上达天听,引得皇帝陛下亲自来查。
沈逸之本也是打算过了今晚,安顿好许柔嘉之后,便赶回云际城与白宸轩他们汇合,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他已经差不多月余未见到的人。
“沈将军这是携佳人私奔到此吗?”一时间帐内无人言语,看着许柔嘉和猛地站起来的沈逸之,白晏晏突然觉得荒唐可笑,“沈将军不是一向不耻本宫欺女霸男的风流之举吗,如今自己做起这夺人妻妾,远逃私奔之事,倒是觉得风雅了?”
“我与许贵妃,不是你说的那样!”一句话激得沈逸之面色一红,怒上心头,下意识地反驳中,竟是连敬称都忘了。
“放心吧,本宫此次也有麻烦事在身,是没空管你们这对……”白晏晏冷笑着顿了一顿,“是没空管你们这对野鸳鸯的,只是奉劝两位,若是要躲,便再躲远一些,过几日阿轩便要到云际城了,本宫自是不会说,却也保不住让他有所察觉,若是把你们抓了回去,凌迟处死倒是便宜了你们,只怕是日后许沈两家都要抬不起头来。”
“你!”看着她一脸嘲讽的笑,沈逸之一握拳,便想要冲上去阻止她继续说,却被一旁回过神来的许柔嘉拉住了袖子。
“殿下误会了,是我自己想逃,正好遇上沈将军,便胁迫他送我出关的。”许柔嘉对白晏晏其实并无太多敌意,那些嘲讽的话她也听得出来不过是为了激沈逸之罢了。
“许贵妃真是好手段,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能胁迫他这个武艺精湛的少将军。”言及此,白晏晏又笑了,“是沈将军好本事,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胁迫……”
“你说什么!”沈逸之素来最恨旁人笑他无用,偏偏白晏晏这话说得讥讽,语气还带着几分蔑视,想着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跟她还脱不了干系,心中一怒,双手握拳,震开许柔嘉的手,步子一动,挥拳朝着白晏晏打去。
白晏晏早料到他会动手,在他身形刚动的时候已经往后退开,沈逸之也只是出了一圈,还未到白晏晏跟前,却是被人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抓着手臂,生生制住。
“沈将军到了北陆,就将天启的君臣之礼忘得干净了?见了长公主殿下还不下跪行礼,可是想让本官参你不敬之罪。”顾少渊按住他肩膀的手猛地加力,沈逸之本想反抗,听得他的话,也只能收了力,猛地双膝触底,跪在了白晏晏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