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长安城的开春很晚，已经三月初了，还在飘雪。
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带兵向长安进发的王东亭停住了脚步，往回返。
周昭悬在空中的心才稍稍安了下去。
近日里，她发觉司马怜并不像从前那般多事，反而变得十分规矩，只是，她搞不懂，这司马怜往宫里送这么多东西作什么。
每次送进来的东西，周昭直接散出去让下面的人自行分了，若是贵重的，便收了库。
这不、今日又送了东西进来。
云裳进来禀报的时候，周昭捏着书卷的手指一顿，眉心不耐烦地皱起，“这次又送了些什么？”
“娘娘，这次送的与以往差不多，不过倒是有一个贵重的，奴婢没有见过，名单上写着如意玉镯，玉镯原本是没什么例外的，可送进来的人特意交代了这玉镯要给娘娘。”
如意玉镯……
周昭眯着眼睛，将书卷放在一边，撑着额头，卷翘的睫毛扑闪，“拿起来瞧瞧。”
既然是他特意交代过的，说不定是司马怜在通过这镯子向她传达什么信息。
“是。”
云裳出去一会儿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丝绒的盒子，看着十分贵重。
周昭接过，睨眼琢磨一会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勾，打开了这个盒子。
入眼的是一只看相极好的玉镯。
周昭捏起来放在透进来的眼光下看着，玲珑剔透，好似真的是一个简单的玉镯。
她疑惑，司马怜是抽了什么疯。
不过旁人送来的财，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周昭将镯子重新放回去，推到云裳那边，“收了吧。”
云裳低头应是，拿着出去了。
这几个月，赵无极从云裳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之前的“英勇事迹”，也尝试重新开始练武，只是上次受伤伤到了根骨，进度缓慢。
不过他依旧和从前一样，每晚守在周昭宫殿不远处的房顶。
今日夜里，他同往常一样，抱着刀坐在屋顶。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风声。
“谁？！”
赵无极猛地起身，握着刀，四处盯着。
但重病之后，他的武功退步很多，若是对方比他武功高处太多，或是和之前的他一样，他也是察觉不出来。
赵无极咬了咬牙，握着刀柄的力度慢慢收紧。
几乎是瞬间，他跃下房顶，直奔周昭的宫殿，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娘娘。”
赵无极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原本在外守夜打瞌睡的小太监一下便醒了，见是赵无极，忙不迭地劝，“赵大人，大约半个时辰前娘娘刚刚睡下，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如——”
赵无极不等他说完，抬手敲着门框，声音拔高：“娘娘！”
“哎呦，赵大人——”
小太监生怕他惊扰了娘娘睡觉，跌撞着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周昭起身了。
里面亮起了一簇火苗，昏暗柔和的烛光透着窗户纸映在外面人的脸上。
吱呀——
周昭披着一件外袍开了门。
她长发披散，巴掌大的小脸带着刚起的困意，“赵无极？”
她诧异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无极很少来找她，若是来找，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嗯。”赵无极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皮微敛，“应该是有人闯了进来，可是我如今武功不像从前，只能打扰娘娘。”
说着，他微微低下了头。
若是武功同从前一般，他也不会这么晚了打扰周昭睡觉。
周昭察觉到他的情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宫殿周围有暗卫护着，你不必过于忧心，若是实在放心不下……”
周昭转过头，看着小太监，“把侧殿收拾一下。”
“是。”
小太监麻溜地就去收拾了。
周昭扭过头，抬眸看着他。
赵无极消瘦了很多，半张脸映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半张隐匿在黑暗之中，微微下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赵无极，今晚你就住在旁边。”
赵无极顿了顿，眸中一闪，“是。”
说罢，他提着刀朝一边走过去，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抬眸看着立在房门中间的白衣女子。
如水的月光全部洒落在她的身上，在周身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如谪仙一般的人。
“娘娘……”赵无极突然觉着嘴唇干涩，“若是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喊我。”
周昭冲他点头笑了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等到周昭刚进门关上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悠然坐在贵妃塌上的司马怜。
他一袭青衣，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把竹扇，一双勾魂的眼睛直直望着周昭。
周昭着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碰在门上。
“你——”
周昭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好不容易调整好气息，“你为何要半夜入本宫寝殿？这是大罪！”
她声音压的很低，赵无极若是听见了，定会冲进来，只是如今的赵无极不是司马怜的对手，就算进来，他们二人合力也不能将此人击败。
“嗤——”
司马怜低笑一声，从贵妃塌上下来，几步走到周昭身边，“娘娘不欢迎臣？”
废话！
周昭心里腹诽，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攥着。
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娘娘，臣今日得了消息，说陛下已经启程了，这好消息，臣当然是一刻不敢等，赶着过来同您禀告。”
周昭咬着牙，目光带着侵略的恨意，“无需丞相大人费心。”
司马怜眯着眼，手腕一旋，竹扇的顶端忽地抵上周昭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他弯着腰，冷冽的气息越靠越近，鼻尖几乎要挨着她，薄唇轻启，“娘娘，在陛下回来之前，臣送您一份大礼。”
他说完，往后退一步，“对了，娘娘身边那个侍卫，还真是衷心啊~”
他语气调侃，可眼神却带着戏谑。
周昭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在他离开之后，一下瘫坐在地上。
无论重来几次，她还是会畏惧眼前之人，还是不能与之相斗，与虎谋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