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畔,宁若初拐着自己的腿,坐上了前去华府的软轿。
轿外,宁国公匆匆而来,看到宁若初因为疼痛而变了形的脸,宁国公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初儿,你若是身体实在是不适,不如就不要去华府了,我差个人,去华将军那儿说明原因,想来,他也是不会强求的。”宁国公担心宁若初的身体。
自杨府去往华府,少说也要坐上半个时辰的轿子,宁若初身上有伤,若是坐上半个时辰的轿子,少不得身上的伤口将会再裂开,这撕心裂肺的疼处,想必,她得再受上一回了。
“外公,我答应了华笑,一定要替她照顾着华夫人的,现在华夫人病重,我若是不去,实在是不情理都不合啊。”宁若初去意己定:“外公,你且回去吧,有什么消息了,我会差下人们回来禀告外公的。”
宁国公再是担忧,也知道自己外孙女儿的性子,所以,他也不好再阻止了。
宁若初坐着软轿,一个劲儿的催促的抬轿的轿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直奔华府而去。
华生归来之后,华府的情况,己然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此时的华府大门大开,府内的下人们匆匆而行,一众的郎中,全部的被请到了华府之中。
下了轿子,宁若初踉跄的前行,看眼前的情况,她知道,今天晚上,华府怕是要有些许的折腾了。
宁若初在素云和雪草的搀扶之下,来到了华夫人所住的院子里,此时,院内灯火通明,华生站在院中,一个劲儿的跺步。
看到宁若初,他犹如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顿时两眼放光。
“宁小姐,你来了……”他称呼宁若初为宁小姐,这一声称呼,有尊重,又有着距离。
宁若初点头,回道:“华叔,华婶的情况如何了?寻来的郎中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夫人怕是坚持不下去了。情况极是不好。”华生语气缓慢,极是担忧。
当年,他娶华夫人,确实是有所不快,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与华夫人之间的夫妻关系,总是感觉到少了些什么。后来,他被发往了边关守城,可怜了华夫人,守着这个空宅大院,苦苦的熬了这么多年。
原本,再没有情义的夫妻感情,走到这一步,也得有点儿亲情不是?看到华夫人身体如此这般,似是下一刻便要天人永隔,华生的心中,还极是难受的。
“好,我进去看看。”宁若初安慰着华笑,她吃力的抬步,想要进屋。
就在这个时候,华生突然间的伸手,他一把抓住宁若初的衣袖。似是哀求一样的说道:“宁小姐,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她,这些年,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华生的心中,突生愧疚之意。
宁若初点头,她平静而道:“生老病死,原本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华叔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救华婶的。”
宁若初折身入内,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华生抬眼望去,却见她的后衫之上,沾染了点点的血迹。
华生的心中,极是感动。
宁若初的身体,现在正是需要静养之时,可是自己不过是差人去送了一句话,宁若初便顶着这样的一份痛楚来了。
他华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宁若初惦记的是他当年对宁国公不离不弃的情义,而此刻的他,又怎能将宁若初此时不顾自己痛楚而前来救人的情义给忘记呢?
宁若初入内的时候,有两个郎中,提着自己的药箱,纷纷的摇头离开。
有几个侍候的下人,想要拦下他们,他们却是摇头离开,说道:“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他们此语一出,华生的身形不由的一抖,差一点儿站立不稳。
宁若初回脸,看了一眼外面的华生,她强忍着疼痛,来到了华夫人的床畔。
此时的华夫人,一脸的红光,她紧闭着自己的双眼,似是陷入到了沉睡之中。她的唇角,微微的泛起了一丝的笑意,此时的她,独自的沉睡在自己的梦中,不愿意醒来。
宁若初揭开了衣被,伸手抚上了华夫人的腿部。腿部冰冷,宁若初的脸色一沉,果然,华夫人的情况极是不好了。
“小姐,夫人的情况如何了?”素云担忧的问起了宁若初。
宁若初坐了下来,她的神色凝重,伸手探向了华夫人的脉搏,脸色,越发的沉重了。
“看情况不是太好啊。”宁若初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自她行医以来,少有碰到这样的情况,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死症,她都尽全力的能将人救回的。
只是,现如今,华夫人的情况非同一般啊。
“小姐,我看华夫人的脸色红润之极……”素云再轻语了起来。
宁若初收手,回道:“这乃是回光之兆啊,若是我诊的没错,华夫人,怕是拖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了。”
素云的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声。
宁若初吩咐素云,说道:“你把银针给我取过来,我再替华婶扎上几针。”
素云应声,取来了银针,宁若初将针扎在了华夫人的几处大穴上,不多时的功夫,华夫人脸上的红云退去,苍白的脸孔之上,尽是疲惫之意。
“吩咐府上的人,傲点儿参汤,给华婶补充些体力吧。”宁若初起身,吩咐起了侍候华夫人的丫头婆子。
华生此时入屋,看到华夫人身上扎的针,担忧之极的问了起来:“宁小姐,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宁若初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华叔,情况不大好,我建议,还是差个人,进宫一趟,给悦娘娘那儿传个话儿,省得她落了遗憾,以后,会心中有愧啊。”
宁若初的这话,说的己经是很明白了。这是让华生给华笑递个消息,让她再见华夫人最后一面吧。
华生的眼角,有一颗眼泪落下,他点了点头,脚步有几分的踟蹰。
正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华夫人,悠悠的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之时,看到了华将军眼角的眼泪。
她笑了,笑的是风轻云淡。
“华生……”她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冲着华生轻叫了一下。
华生近前,拉住了华夫人的手。
“娘子,我在……”他唤她娘子。
华夫人的心中,一阵的暖意涌动。她张了几次嘴,却是哽咽着无法说话。从她嫁给华生这么多年来以来,这是她听到的最温暖的称呼了。
他唤自己娘子。
“你这眼泪,是不是为我掉的?”华夫人似是天真的少女一样,盯着华生将要苍老的脸孔,问了起来。
华生点头,他重重而语:“是,是为娘子所掉的。”
华夫人轻笑了起来,脸上的红云,再一次的浮现了出来,红云上脸,她的娇羞之意,格外的明显。
“华生,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天气入冬了,越来越冷了,我感觉我这身体也越来越不中用了。”华夫人喃喃而道。
华生拉着她的手,认真而言:“不怕,我己经叫来了宁小姐,她医术了得,一定会把你治好了,你且安心,好好的养身体就是。”
明知华生说的是假话,华夫人还是笑了起来,这样温暖的关切,她这一辈子,一直在等着盼着,可现如今,盼来了,怎么听着就这般的心酸呢?
“罢了,去给笑笑递个话儿吧,就说我想她了,如果,她的身子允许,就让她回来看我一次吧,如果她身体不好,那就算了吧……”提起华笑,华夫人的心中,极是愧疚。
自己的女儿入宫做了娘娘,却并非是女儿心中所想。华夫人病体沉重,连自己未来的外孙儿,怕是也见不到了。
华生点头:“你且在府中好好的将养,我这就入宫,去求皇上,去说服笑笑,让她回来看看你。”
华笑现如今己经是宫中的主子了,但凡是入了宫的女人,想要出宫,那可是难如登天。华笑一向颇得天岩帝的宠爱,再加上华生在天岩帝的面子,想必,华夫人想要见华笑的意愿,怕是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华笑因为华夫人算计她让她入宫,心中多有介怀,若是她不想见,那又当如何呢?
华夫人点头,华生起身,对宁若初说道:“宁小姐,我这就入宫,去请悦娘娘回府,今天晚上,你暂且先替我照顾夫人……大恩不言谢了。”
华生冲着宁若初拱手,堂堂的七尺男儿,眼中眼泪深沉。
宁若初点头:“华叔你且去吧,府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华婶无事。”
宁若初都这样保证了,华生自是无话可说。
华生离府,匆匆骑上了快马,踏入夜色,入了长街,奔向宫门的方向。
屋内,宁若初忍着疼痛,坐在了华夫人的身畔,她在华夫人的身上施针,华夫人连眉头也未皱上一下。说明她身上的痛感己经不强了,此时的她,大约是离大去之时,怕是不远了。
她看着宁若初的脸孔,眼神游离,神思悠长。
良久,在宁若初再次举起银针,打算往她身上扎的时候,她伸手,略有失意的阻止而道:“别忙活了,这样扎来扎去的,也还是救不回来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