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华夫人的这话,宁若初原本要施针的手,终于是停了下来,看华夫人的样子,己经有了回光之兆,就算是宁若初再扎针,也不过是能让她拖得了一时,想要再续她的命,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宁若初止手,将扎在华夫人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华婶也是明智,如此扎来扎去的,当真是受罪。”宁若初抬眼,安慰起了华夫人。
华夫人的精神劲头,这会儿格外的好,脸上的红云越加的沉重,看起来,离大去之时应当不远了。
“我到了什么时候,我心里面是明白着呢,人啊,都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华夫人的脸上,现出来了一抹无所畏惧的笑意。
也是的,到了她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华婶……”一时间,宁若初是语塞之极,她是真无话可说了。
“宁小姐……”华夫人开口,叫起了宁若初。
宁若初起身,冲着华夫人拱手:“华婶,这么些年来,我与外公,一直记得华叔的情义,这些年来,我从来都是把华叔与您当作是我的长辈的,还请华婶不要叫我宁小姐,叫我初儿便是。”
“呵呵……叫你初儿……我怎么叫得出口?”华夫人的脸上,一阵的苦涩之意。
宁若初伸手,抚起了华夫人的前胸,替她梳理着她的前胸,这会儿的华夫人,因为激动的原因,有一些上不来气的感觉。
“华婶,您慢点儿说……”宁若初安慰着华夫人,她的一只手,无意的探向了华夫人的脉搏,那脉搏,微弱之极,就好像随时都会停止了一样。
宁若初的脸色,凝重之极。她冲着身边的素云说道:“我让熬制的人参汤呢?可有熬好,快点儿送过来……”
此时,华夫人的状况己经是极差了,用参汤吊着气儿,兴许还能多支持上一会儿。
“算了,不用再催了。参汤如何?不是一样救不了我的命?”华夫人苦笑了起来。
参汤到底是送了上来,宁若初起身,接过了参汤,一点一点的灌入到了华夫人的口中。
“华婶还是喝上几口参汤吧,这样,最起码身子也能热一些,一会儿笑笑回来了,想来,看到华婶如此的精神,心里面也能好受一些。”
宁若初起身之时,身后的血迹明显而现,此时,她忍受着身后伤口的钻心之疼,照顾着己近将逝的华夫人。
华夫人点了点头,她吃力的将碗中的参汤喝下去了小半碗,若非是心中惦记着自己的女儿,想来,这小半碗的叁汤,她也是喝不下去的。
稍时,华夫人的精神好了几许,宁若初伸手抄来了枕头,垫在了华夫人的身下,让她可以依靠的舒服一点儿。
“不知道笑笑能不能原谅我?”华夫人抬脸,看向了宁若初,她的脸上,有着一线的希望。
宁若初安慰她道:“笑笑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她是会原谅你的。”
“咳咳……”华夫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华婶……”宁若初看到华夫人这般的痛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其实,笑笑不应当恨我啊,她该恨的人,应当是宁长歌……不但她应当恨宁长歌,就算是我,也应当恨宁长歌……”华夫人抬脸,看着宁若初的脸孔,直语了起来。
宁若初那正在扶着华夫人的手,突然间就吊在了半空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华夫人了。
华夫人看着宁若初,她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对我和笑笑的照顾,也是真心的。可是,一看到你的这一张脸,我就会想到宁长歌,想到她是怎么样在我男人的心中,占了一辈子的重要地位。”
“你帮我们,我也是感动的,有时候,我也会劝自己,说这是大人的恩怨,和孩子们什么关系啊?可是一想到宁长歌那个死去了的女人,把我们的家搞的家不像家的,我就恨,我恨她,我恨她为什么要这般的吸引人,我恨她为什么死了,也把我的男人的心给带走了?”
华夫人吼出来这一段话的时候,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
这些话,压在她心中压了一辈子了。现如今,将死之时,吐出来,无形之中便轻松了许多。
华生对宁长歌心存爱意,只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他并没有选择跨出这一步,而是永远的将他对宁长歌的这一片真情,压在了他的心中。
以至于,他成婚了以后,依旧不能忘记宁长歌,这一藏,就藏了一辈子。
以至于,因为这份深情,害的华夫人一生都是在怨怼之中渡过的。
“华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强求来的,永远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你心中深爱着华叔,何必要这般的折磨自己呢?”宁若初不禁的为华夫人感叹。
这个女人,爱了自己的男人一辈子,临了,还是在强求。
得不到的痛苦,才是人生最沉重的痛苦。
“您己经到了这般的地步了,还在恨着我娘,其实,我娘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无辜之人罢了。想她早早去世,怕是临死之时,也不明白华叔对她的一番心意吧?你这般的恨她,无非是多给自己添了一份忧愁。”宁若初想要开解一下华夫人。
华夫人吃力的躺了下来。
她笑了:“是啊,后来我不是己经想通了吗?不过是一个死人,我与她争个什么劲儿?”
她明白了,只是她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与一个死人相争,那是永远也争不过的,早知道无法温暖一个人的内心,不若早早的放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与良人相伴,也不至于如此抑郁一生啊。
“为了能让华生回来,我把自己的女儿都送出去了,我知道我是将死之人,我只是想与我的丈夫过是一段相敬如宾的舒心日子啊,同样是人间走上一遭,我何必要这般委屈自己呢?”华夫人轻语,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只是,我这样做,太过于自私了,害了笑笑的一生,临死,母女怕是也不能团圆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是我太过于强求了啊。”
华夫人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后悔之意尽现。
“我这一生啊,到底是做错了。只希望笑笑能不要记恨于我,如果有来世,我会从头到尾的,去做笑笑的好母亲。再也不让她伤心失望了,再也不利用她了。再也不把自己的心头之恨,强行的加到她的身上了。”华夫人的眼光,渐然的涣散了开来。
宁若初伸手,摸向了华夫人的脉搏。
脉搏越来越弱,似是己无大动之势了。
旁边侍候着的几个丫头与仆人,竟然不可抑制的痛哭了起来,素云站在宁若初的身边,为宁若初后身上现出来的血迹担忧。这会儿的宁若初,脸色也越加的苍白,那种锥心的疼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姐,怎么样了?”素云再问了起来。
“去门口个人,让她们等着华将军,将军一入府,请他速速过来夫人这儿。”宁若初的脸色,越加的难看了。
突然间,华夫人一伸手,死死的卡住宁若初的手腕。
她的表情,突然间的狰狞了起来。
“我知道,我己经到了大去之时了,这笑笑,我到底是见不上了,求你,转告她,娘希望她的每一天,都是笑着渡过的……别像娘这样,再憋屈的活上一辈子了啊……”华夫人的脸上,现出来了一抹沉重的笑意。
初生华笑,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幼女的爱意,所以,她给华笑取了一个笑字做名字,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笑着过上一辈子。
殊不知,她最后,还是违备了自己当初的那份母家,是她亲手,毁了华笑脸上的笑意。
她错了,却无挽回的机会了。
便在这时,华生的脚步,匆匆的跑入到了屋内,他看到宁若初怀抱着华夫人,心不由的一惊。
华夫人看到华生,眼中泛起了来了一团希望之光。
“华生,笑笑呢?她答应来见我了吗?”此时的华夫人,神色凝重,一脸的痛苦之意。
华生点头,他急步上前,拉住了华夫人的手:“你再坚持一会儿,笑笑马上就要回来了,皇上己下了圣命,准许笑笑归府……”
华夫人的脸上,现出来了一抹的笑意。
“只是,我怕是见不到她了。华生,华生……”华夫人伸手,紧紧的揪住华生的衣领,似是有什么话语未说。
“夫人,我在,我在这儿呢……有话你就说,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你就告诉我。”华生急问了起来。
华夫人一直在倒气,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如果有下辈子,你是否,是否愿意选择爱我一生?”华夫人吞吐而语,她问这句话时候,仿佛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样。
华生点头。他重重的说道:“如果,有下一辈子,我华生的心中,只会深爱你一人,我依旧会娶你,倾情以待……”
听了华生的这话,华夫人的眼角,最后涌出来了一颗眼泪。她绝望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唇畔的笑意潸然而止。
屋内的下人,看到华夫人离开,顿时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