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翻身上了祭祀的桌台，又摸向了排满牌位的后墙，墙上有一大幅画挂着，白霜移开画，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黑洞。
内里投来昏暗的光亮。
白霜站在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沉默了很久，接着纵身跳了进去。
经过一段狭长的道路，白霜窥见了里面的真容。
黑峻峻的山洞，以及被挂在山洞上摇晃的人影，像是屠宰场被处理好的猪肉，赤裸的，肮脏的，全然展现在白霜面前。
白霜听着父子俩的对话。
“这回行情怎么样？”家成问。
“很不错，上面很多人都在要，还差很多，争取多搞点。”牛杨摸了摸细腻光洁的皮肤，感叹了几句，“白霜那女人也漂亮，可惜脸坏了，多养一段时间，叫你奶奶喂胖点。”
“嗯，知道了。”
白霜刹那间就明白了摆在柜子里的那罐可以随意取用的白糖的含义，原来那就是给她的，所以不管她喝了没有都没人说。
就说，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吧。
白霜提着刀，在跃动的烛光内，袭向了牛杨，随后在家成挥动来的屠刀里又解决掉了家成。
全程面无表情，任由鲜血四溅。
力气果然有用。
白霜知道怎样用最不费力气的方式解决掉一个人，知道他最脆弱、不堪一击的地方。
鲜血糊住了她的眼睫，白霜起身，擦掉脸上的鲜血，朝着黑漆漆的洞口走出去。
半途，折返。
白霜拿起挂壁上摇晃的蜡烛，那个被她认为是怪兽的光斑在壁上敲打着，白霜站了很久，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画面。
脑海中如同被铁钉板扇过，白霜抱紧了脑袋，双臂失力，不知过了多久，白霜神智才恢复清明，她看着燃烧到一半的蜡烛。
沉默着站起身，晕眩让她一时甚至无法分清自己是否还活着，或者说，她已经死了。
她将火光扔在了男人身上，等火势蔓延开到无法收拾时白霜离开祠堂。
她将厨房内那一桶不知名的油泼在了房间门口以及院子里，家俊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满脸鲜血的白霜。
他揉揉眼睛，声音带着震惊和恐慌：“……白霜？”
白霜指着门口的位置，示意他打开。
家俊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颤着小手去找钥匙，随后给白霜开门，站在原地看着白霜将整座院子点燃。
随后家俊叫喊起来：“救命！着火了！！”
白霜抓过家俊的手，趁着村子里的人跑来救火时，挨个点燃了周围邻居的柴房，最后沿着第一次世界重启时的路线，跑到那户人家门口，白霜手中还握着火把。八壹中文網
烈焰照着白霜的脸，原本该是白玉般的脸出现了一大块瑕疵，可女孩眸中没有害怕和惊慌，也没有仓惶和无措，她握着火把，把手递了过去。
手还在颤抖，手上带着皴裂的痕迹，缝隙里掺杂着这土地里的淤泥，掺杂了她过去十几年被困的绝望生活。
坐在地上的女孩摇头的动作愈发剧烈，眼泪无声往下流，她拒绝了白霜伸来的手，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白霜以前很讨厌那些写文章的人，动不动就说什么比漆黑的夜色更绝望的悲伤。
可此刻，看着，白霜被火钳灼烧过的嗓子开始疼了起来，片刻后，她选择砍断那根束缚着女人的铁链。
家俊站在一边看着白霜用斧头砍断那根铁链，白霜用尽了全部力气，直到斧头卷刃都没能弄断。
那根厚重的铁链，像是落在白霜心上。
白霜咬紧牙，憋红了眼圈，她将自己的外套再次脱下来，给女孩披上。
随后拉着家俊离开，这次的逃离比第一次顺利，白霜从正村口的位置离开，没有一个人阻拦，顺利到白霜怀疑世界会再次重启。
站在远处的大路上，身后的村庄浓烟漫天，光点被隐瞒在那些黑色的浓雾中，可家俊却觉得，白霜的眸子随着那些浓烟一起暗淡下去。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他不知道白霜要带他去哪里。
可他不跟着白霜的话，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只能跟着白霜。
到天亮的时候，白霜找了一条河。
她得清洗掉脸上和身上的血。
洗干净，白霜扯了自己衣服上的布当毛巾擦干脸，又把破布做的毛巾递给了家俊。
家俊就乖乖坐在一旁擦脸，擦完，他抿着唇，沉默了很久，问白霜：“你杀掉了他们吗？”
白霜点头。
家俊唇抿得更紧了。
他知道，他有次半夜跟在自己哥哥后头看见了，看见了那些白花花的身子和鲜血。
之后他做了将近一周的噩梦，家成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他：“你看见了？”
他点头。
家成不觉得害怕，反而桀桀地笑了起来，像是对待小孩子不懂事的话语和言行一般：“习惯就好，我最开始也是这样的。”
他看着自己哥哥脸上的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此刻跟着白霜逃出来，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一件事情，他咬着白霜塞给他的半个干馍馍，小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