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锦和尹泽一很快就来了,尹泽锦紧紧的牵着萧婵,一起来的还有各宫的妃子,以及在宫外已经得到消息的诸位大臣,只是因为惠贵妃的命令,只有尹泽锦、尹泽一以及萧婵进了大殿。
奄奄一息的皇上看着尹泽锦,目光中露出不舍,见尹泽锦落泪,他眼角亦滴出了泪。
只是看着身后的萧婵,突然心中气愤,这个女子,起初谁能够看得清楚,一个小小的被所有人躲避着走的不祥之女,果然是给他带来的不祥,两个那么优秀的皇子,竟然都倾心于她。
她那般隐忍,即使是皇上也无法从她的面目上看出来一丝的情绪,她回到上京城,搅弄着上京城的风云,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她站在尹泽锦的身后,是不是真的爱着尹泽锦。
再想到惠贵妃,这个萧婵与她太过的相似了,这样的女子放下身边,尹泽锦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他,皇上一时心惊不已。
“锦儿,小五,你们二人先出去,朕对萧婵有话要说,尹泽锦突然看着萧婵,只不过现在皇上自己的身体,他自然知道不会对萧婵有什么别的举动,也不再与皇上争论,和尹泽一慢慢的退了出去。
“萧婵,事到如今,你可愿意告诉朕,你留在锦儿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皇上开门见山,他现在每说一句话,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玩弄这样的话,未免太小看他们堂堂男儿了。”萧婵闻言,轻轻挑眉说道。
皇帝闻言不向以往一样轻易发怒,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你说得也对。”话落,看着她,“朕刚说看不透你,如今似乎有点儿抓住你的软肋了。”
萧婵眯起眼睛,说这样皇上竟然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男人看来却是不容小觑,怪不到到昨日他都还在计划着怎样挚肘南氏。
也只有惠贵妃有办法,能够让他这么快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说来萧婵更加敬佩惠贵妃,也对惠贵妃有着深深的恐惧。
皇帝道,“看来对瑞儿,你是无心了,那么锦儿对你总该是不一样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多次,不惜以身试毒都要救活他。”
萧婵看着他,“皇上都到这般地步了,就算抓住我的软肋,又有何用”
“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朕也不想含恨而死,更不想让朕的皇儿,想朕一样被蒙蔽着。”皇帝说着,忽然又咳嗽起来,现在只要想起来惠贵妃,他就无法正常呼吸。
萧婵看着他,这时候的皇帝,哪里还有她初时回来的威严尊荣,只不过是一个即将病死余寿不多的老头,那时候就算他也是差点就要死去了,但是救活之后,他依旧皇帝的尊荣和气势不减,依旧让人畏惧。
皇帝眯起眼睛,“朕的太子当初是在这里跪着祈求,若是朕不答应他娶你,他便宁愿不要这太子之位了。你可知道?”
“知道。”萧婵点头。
萧婵自然知道,依照尹泽锦的孝顺,他那段时间叛逆,也是和皇上商量好的,不然皇上不可能还给他留着太子的位置,而她和尹泽锦,能让皇上赐婚也必定着这般私密的交流,并非区区三十万大军。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你真嫁给太子?”皇帝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是同惠贵妃一样的欺瞒和隐忍,抑或是真的爱着尹泽锦。
萧婵淡淡道,“我已经答应太子。”萧婵也直视着皇上,他想要窥视她的内心,她便给他看,都说将死之人,都很是能够看得出来一个人的内心。
“你为何答应太子?”皇帝又问。
萧婵转过身,看向窗外,夜色深深,雾霭沉沉,天似乎被一块巨大的黑石压着,沉得让人喘气都困难,她看了片刻,平静地道,“总有理由。”
“好一个总有理由。”皇帝笑了一声,因笑得太急了,又咳嗽了起来。
萧婵这次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去看他。
皇帝咳出了血,将床沿和地面染得血迹斑斑,他用明黄的衣袖擦了擦嘴,衣袖上顿时沾满了血迹,他虚弱地又靠回软榻上,似乎对萧婵说,又似乎对自己说,“朕这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先皇和太后让朕选的话,朕或许不要这江山,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就不会遇见叶问华,兴许更好。”
萧婵静静地听着,对于当年之事,她知道得不少,不无感慨,尤其是这两日,惠贵妃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看来皇上对惠贵妃已经是爱恨都入了骨,昨日还要撑着这副身体去看一看惠贵妃,去看看拿片青竹,今日就不想在遇见她了。
“既然你这样想,有没有后悔,这几年对我父亲的不公平,他是怎么样的臣子你可看得清楚,你这样做,可知晓你伤了一个忠廉之臣的心?”萧婵质问着。
“你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终究都不会懂的,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的决定,并不是内心残暴才会有的,掌握着这个江山,你要为元照国全部的百姓着想,你要为了尹家的先辈们辛苦打下的江山着想,但是你们只有自己的家族,又何曾知晓为君者的为难,这几年朕也只是怀疑,有可曾伤害了你萧卿一丝一毫。”皇上突然有了点力气说道。
萧婵听着,眼中聚齐雾意,却声音冷冽,“我如何信你所言非虚。”
“你也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帝道,“朕有何必要骗你。”
萧婵不再言语。
“罢了,朕都要死了,说这些又有何意义朕这一生,的确失败。兄弟无情,夫妻无情,父子……”皇帝闭了闭眼,“在太子的心里,朕重不过你。”
萧婵转过身,向外走去,不再停留,皇帝睁开眼睛,见她离开,并没有阻止。
萧婵出了内殿的门,便看到了手里拿着诏书站在门口等候的尹泽锦,尹泽一也在身后,惠贵妃和德妃相扶站在一起,她们背对着后面的大臣和嫔妃,但是萧婵面对着她们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并无伤心。
就像皇上刚刚所说的,他这一生确实是失败的,他最爱的女人,现在甚至不愿意再为他留下一滴眼泪。
这几个人静静地站在殿外,殿内的门并没有关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了等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刚刚的话他们听了多少。
萧婵看了她们一眼,对惠贵妃和德妃见礼,“惠贵妃、德妃”
德妃点点头,惠贵妃只看着她。
尹泽锦点点头,挥手招来一人,吩咐,“带萧婵小姐去青竹苑安置,一切从优,不得慢待。”
“是。”那人连忙垂首,恭敬地道,“萧婵小姐,请随奴才来。”
萧婵颔首,那人头前带路,她慢慢地抬步,跟上那人。
吴清悄悄收回视线,挑开帘幕,进了内殿,对立面禀告,“皇上,太子和五皇子,惠贵妃和德妃在外面等着呢。”
“让他们进来。”皇帝无力地摆摆手。
吴清走出来请四人进入,几个人走进来,皇帝目光定在了惠贵妃身上,眼神飘忽悠远,似乎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看着什么。
惠贵妃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皇帝,见到他的样子,也忽然回想起了当年,一时涌上多少年不曾有过的心酸。
过了片刻,皇帝目光渐渐清明,移开视线,看向尹泽锦。
“父皇。”尹泽锦叫道。
“锦儿,这些年,朕为君,甚少将与你父子以待,多数时候都是君臣,你可怨恨了父皇。”皇上想要伸手莫一莫尹泽锦,却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放下了手。
“身在皇家,儿臣早就明白,对于父皇,儿臣也从未尽到孝道,从来都是明争暗斗,充满的算计,望您也能够原谅儿臣。”尹泽锦坚定的声音传出。
惠贵妃冷眼看着他们,要是寻常人家的父子,在这最后一刻,恐怕也是互相拥抱,互诉衷肠,那里还有这些敬语,那里还会这般疏远。
皇上点点头,如今他和萧婵之间的赐婚没有取消,说来尹泽锦还不是那般的恨他,一瞬间皇上竟然有些欣喜。
“小五,你最小,这些年父皇的心思都在锦儿和瑞儿身上了,不过现在看着你这般懂事,朕也就放心了,你照顾好你母妃。”皇帝又道。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尹泽一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跪在地上哽咽不能出声。
再看着惠贵妃和德妃,她们二人的冷眼以对,皇上忽然一口气上不来,他马上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潮红更甚,汗水已经浸湿了头发。
“吴清让大臣们进来。”皇上依旧闭着眼睛,说完,听到接连有人进来的声音,他们都非常小心,唯恐惊吓了皇上。
“王相、林相、萧卿……”皇帝看向朝中重臣,依次念下来,“朕不是一位好皇帝,千载之后,无功有过。众位爱卿跟着朕也遭骂名,朕对不住你们。”
“皇上。”众人跪地,人人悲戚。
“朕死后,太子继位,诏书如今就在吴清的手里。你们好生辅助太子,延续元照国江山基业。”
皇帝说着,声音忽然弱了,气力不支,“朕就将这江山交给你们了。”“皇上放心,臣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倾力辅助太子承元照国万载基业。”众人齐齐沉痛地应声保证。
皇帝点点头,目光从众人身上移开,最后定在了惠贵妃的身上,惠贵妃动了动嘴角,无声地对他说,“你……走好。”
皇帝叹了口气,手臂垂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没了声音。
尹泽锦跪着上前,伸手去摇他,沉痛地大喊,“父皇!”
尹泽一也跟着大叫了一声,“父皇!”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皇帝面色安详,如睡着了一般,已然气绝,齐齐伏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