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了一个大坑,埋掉了所有的将士,尹泽锦命人在冢前立了一个石碑,他亲自题写了“沙群塞战役阵亡将士墓”几个字,同时撰写了一副挽联,刻于碑上。
题字曰:“赴汤蹈火驰千里而卫家国,马革裹尸遁万骑以砥社稷——泰平一年,尹泽锦题。”
另外,就在元照国战士的坟冢边儿上,摩西军沙群塞一役没有办法带走的尸首,尹泽锦也都下令集中在了一块儿,挖坑埋在了另外一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尹泽锦仍然题了一块碑,碑上亲书,“沙群塞战役摩西军将士长眠处”,以便将来尹摩之间的战事结束了,他们的亲人也能找到地方。
如此一来,事情其实有些滑稽,这些生前杀了个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死后却葬在了一处,还得在这个滦水河边争论到底是谁夺去了谁的阳寿,是谁刺入了关键的一刀。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
军人不问政治,在向元照国阵亡将士烧纸钱的时候,为免摩西军在阴间没钱吃饭没钱泡姑娘,尹泽锦也命人为摩西军烧了纸钱。胜败是一回事,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他这样的举动,没有人反对,全体元照国将士甚至豪气干云地在摩西人的墓前洒了一碗酒,算是拜祭。
葬了,人去了,也就了了。
不是麻木,只是习惯。
不管是兵士还是将领,活下来的人很快就都恢复了正常。一样可以哈哈大笑,一样可以高声庆幸,一样能够激动的庆祝。庆祝之余,将领们都与王松弋的看法一致,纷纷请命要继续推进大宁,活捉尹泽瑞,血洗摩西,为兄弟们报仇。
可尹泽锦却迟迟没有下令。
这对于尹泽锦过往的战争历史规律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有人私底下猜测,陛下有了摩西的女人,胆子变小了。可是猜来猜去,却没有人知道尹泽锦到底在忌惮什么。不过,禁卫军治军严明,虽然有人议论,却没有人不满。他们跟着尹泽锦,总是打胜仗,对于将士来说,胜仗就是极好的生命保障,都对他有绝对的信任。
虽然没有下令进攻摩西,尹泽锦却以北伐军大将军的名义向朝廷递发了捷报。一方面为参与沙群塞战役的众将士封功。另一方面也让朝廷下令对饱经战火的战乱地区予以减免赋税的政策,还有勒令该地区乡绅为百姓减租,以便尽快恢复农耕,让老百姓得以喘气。
一道给尹泽一的圣旨飞往了京师。
尹泽锦回到住宿大帐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的夜露。
萧婵还没有入睡,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窝在他的被窝里,拿着他的兵书在看——只不过,在兵书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本很难得的毒术集。
自从,她身上的毒全部解了之后,尹泽锦便不再要求萧婵看着关于毒术的书了,怕她自己控制不住,再开始制毒解毒了,而萧婵的办法,现在显然已经无法做到了。
“傻笑什么?”
她看得很认真,听见尹泽锦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忙不迭把毒术集塞入了被子里,拿着兵书扇了扇,笑得像只狐狸。
“你回来啦?”
尹泽解瞄她一眼,低哼一声,“不必藏了,朕都瞧见了。”
一听他这话,萧婵稍稍囧了一下,索性大方的拿过来,在他的面前翻了开来,顺便把另外一本小黄书在尹泽锦面前抖动一番,扬了一扬,嘴里“啧啧”有声儿。
“我说尊贵的皇上,行军途中,大敌当前,您的身边居然带着这样的书,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某人一个说法吗?”
尹泽锦淡淡瞄她一眼,自己动手解去披风,脱下身上沉重的将军盔甲,动作雍容高贵,语气淡定从容。从萧婵的角度来形容,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行军打仗,难免枯燥,偶尔调节也是人之常情。这与肚子饿了要吃饭,身子冷了要穿衣,是一个道理。尤其是朕想到萧婵的时候,不看看这种书,你让朕如何熬得过去?”
“什么!”若说刚才只是囧,那么现在萧婵就是臊了。
听他这个意思,他是在想她的时候,才想到了小黄本?也就是说,小黄本与她萧婵可以产生对等的效果,解决某人不要脸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问题?想想有些怄气,她瞪了过去。
“我真该先在营里搜查一下,可藏有女人,要不然今日你的士兵们看见我,明明以为我是摩西国的女人,但是都很有默契的不言不语,是不是见惯了呀?”
尹泽锦眼尾一挑,唇角扬了扬,看上去像是笑了。可仔细一看,他却又没有笑,那表情一本正经,严肃得不行,“朕若要女人,还用藏?”
说罢无视她的“飞刀眼”,就着中衣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套元照国军普通士兵的衣服,放在了床头上。
“明日起来,你就穿这个。”
萧婵坐起身来,拎着那套行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看来尹泽锦都给她备好了呢?眼珠子乱转着,她正想道谢,突然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喂,你怎么没有给我准备束胸的布带?”
“束胸?”尹泽锦颇为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被他审视的目光瞅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萧婵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极为懊恼地在身前比划了一下,自认为解释得比较清楚了,这才嗤了一声,“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扮成男人?”
她刚刚生完孩子,正是人生中最大,最明显的时候,要是现在这个身形,就算穿铠甲,也会有人能够认出来的,但是尹泽锦竟然没有发觉这件事情。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尹泽锦考虑了一下,沉下脸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促狭地弯了弯唇,“朕以为,不必了吧?”
“什么意思?”萧婵脸还在红,“正经点说。”
“朕不够正经?”尹泽锦眯了眯眼,语气确实很正,“朕的意思是说,婵儿这身子正是完美,何必做那些事情,这样就很好看。”
萧婵脸颊上顿时红臊了一片,若是只有尹泽锦一个人的话,她恐怕也不会注意了,但这里毕竟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到这里后,萧婵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经过这么久,变得很粗糙了,而尹泽锦也变得很是不正经了,她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气极之下,她抱着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往他身上砸去,完全就是恼羞成怒的癫狂状态。
“尹泽锦,你又欺负我……你是不是想让我与你势不两立。”
“朕实话实说……”
“还说,你还说……打死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朕与你玩笑的。”
在她打滚撒泼一般的猛烈攻击中,尹泽锦眼里的笑意收住了,一把将她整个儿抱住,束紧了她的身子,拉过来靠在自己胸前,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婵儿你今晚要说到我这里吗?”
什么叫她“要”睡在他这里?难道他要她和别的男人挤在一起吗?像刚刚开始加入的时候一样吗?
萧婵怔了一下,横眼扫着他正经的脸,心里明白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哼了哼,索性装着不懂,狠狠推了他一把,巧笑说:“我是你的贴身侍从加外医官不是?那么,我和你睡一个帐篷,这个很合理吧?”
“嗯,很合理。”尹泽锦严肃地点了点头,“侍从可以打地铺。”
气咻咻地瞪着他,萧婵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握紧了拳头就朝他的身上揍了过去,骂了一句“王八蛋”,才又笑着抬下巴。
“好啊,我打地铺,给你睡。”尹泽锦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后背,似笑非笑地道,“看你可怜,朕便允了,你睡在朕的床上。”
尹泽锦看着萧婵,原本也就是逗一逗她了,毕竟现在也不是做什么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怕的事情,在这里依旧谨慎,这种环境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他是绝对不可能,再让萧婵一个人先回去了,所以,自然不能和萧婵有很亲密的接触。
刚刚他考虑到萧婵是不是要在他这里过夜,也只不过是想到了,现在除了王松弋,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萧婵的,他们知道的都只是摩西国的一个女人,但要是她真的在尹泽锦的营帐中过夜的话,该有的传言,恐怕也要有了。
不过现在看着萧婵的样子,他哪里舍得让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看你真诚,本宫便允了,让你睡地铺。”萧婵也心情愉悦的说道,还有什么比她见到尹泽锦更值得高兴的呢?
两个人睡个觉也要斗一斗嘴,可争论之中,谁都能嗅到那空气里的暧昧与甜蜜。这么久不见了,谁又舍得晚上的分开?地铺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做皇上的女人就是不同,萧婵享受到了与普通将士不同的差别待遇。时至夏日,将士们都去河边儿冷水泡澡,朝九却命人抬了一桶热水过来供她沐浴。在她美美沐浴的时候,尹泽锦吩咐人守好营房,自己就出去了。萧婵好些天没有洗过身子,实在舒服得不行,以至于晚上躺在他臂弯里的时候,还浑身犯懒,一动都不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