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无论她再想多少种可能,父亲竟然能够放下尹泽瑞抛弃萧颖这件事情,来说服她去救治尹泽瑞,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既然父亲暂时不追究尹泽瑞,萧婵也不去钻牛角尖了。
父亲能放下个人恩怨,只为元照国的利益,她萧婵更应该为尹泽锦着想了。
这一次摩西国就欠尹泽锦一个大人情,应该能够退兵,两国交合,尽快结束这场战场为上策。
萧婵想她的凌儿想的紧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救活尹泽瑞,也不枉大家对她神医的称谓了。
……
隆冬季节的早晨,呵气成霜,四海不升平,九州不安定。战区的日子温饱便是美好。
就在漠北草原本部派兵前往阴山,扣下粮草,以便胁迫尹泽锦,武昊在山海关外收到尹泽锦命令,准备攻入山海关,直入都平。
漠北雪原,写有尹字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尹泽锦明日要带兵去阴山了,这一晚,是不眠之夜。
寒冬里的漠北大营外,是呼呼的风声,白雪如月一般皎洁。营中的火光也淡淡闪烁,氤氲出一抹别样的温情。
萧婵半趴在床榻上,下半身全裹在被子里,只探出头和手来。尹泽锦则坐于她的对面,身姿端正潇洒,风华处处,即便是这简陋的大帐,也能让他坐出一个高雅轩昂来,极是好看。
两个人的中间,是一个棋盘,萧婵要在尹泽锦临行前做最后一搏。
搏什么呢?有搏棋艺的,有搏银子的,甚至有搏江山的,但她这个搏法,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她在搏两人的夫妻生活。
每一次分别,她都有一种即将山高水远的感觉,所以她想在今天晚上睡了尹泽锦。但是尹泽锦依旧傲娇高冷,在她委婉暗示时,他愣是不同意,只说很快就要打仗了,而且他保证很快就会有个结果,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结果萧婵便想了个法子,软磨硬泡要与他赌一局棋,输局的筹码是——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他拿她无奈,答应了她。当然,除了让先,还让子。
“我的棋技本就不在你之下,现在我占得了先机,尹泽锦,你输定了。”萧婵在下棋方面并不是一直如此,当然在很多事情上萧婵可用君子二字来形容,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也可能是萧婵自从嫁给尹泽锦后变得不一样了,今天她一定要赢,自然也乐的如此了。
想着一会儿就能拿下他,萧婵心肝儿就欢脱了。赢了该怎样处置他呢?脑补着各类画面,她顿时觉得眼前的棋盘比战场还需认真对待,至于结果能不能在棋上赢得了尹泽锦……她没把握。
毕竟尹泽锦这个男人一旦认真起来,就是祖师爷黄宇亲自来与他对弈,恐怕也难分胜负。
看着他眸子里被油灯映出的红色星芒,她笑着打趣,“尹泽锦,你就不能让我一局?”
“不能。”尹泽锦很严肃。
“为什么啊,我就算赢了,也不会为难你的。”
“失身事小,输棋事大。”他答得很淡然。
“你这人……真是。去去去,谁要你的身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实际上,萧婵自打认识尹泽锦第一天开始,便觉得他很不一样,可惜上一世她被猪油蒙了心,幸而这一世还有这样的机会,她能够再一次遇见尹泽锦,他也能够义无反顾的只要她,不过也是因为尹泽锦,萧婵才觉得上一世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正确的人,就连睡他这件事情也是一样,这些日子,萧婵只要陪在尹泽锦的身边,她就都能够忍受,可如今想到他要去阴山,又是一场凶险,她胃肠肝脾肾通通都不好了,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必须要入腹为安。
怯生生走了一手,她小心翼翼地说:“尹泽锦,你就让我赢吧。我赢了最多不过吃了你。你看我这年纪也不小了,长得这样好,你不是暴殄天物么?再说,万一你走了,我一不小心再看上别人,那你可就惨了。”
她就像一个极想欺男霸色的女土匪,软硬兼施。
尹泽锦仍是一本正经,板着脸思考他的棋子,在让子先的情况下,如今他还胜二目,瞧得萧婵直犯膈应。
“跟我,你有必要这样认真吗?你就是随便走几手,我也赢不了你。去,就没有见过你这种把自己的执念看得这般重要的男子。”
捻一颗棋,放下,尹泽锦从坐姿到相貌到气质再到举止,都与在床上打滚撒赖的萧婵不可同日而语。他尊贵优雅的样子,让萧婵越看越感叹,他们之间的结合,让萧婵改变了太多,或者跟他在一起后,真正的萧婵才展现出来吧!
“你这朵一朵鲜花,怎就不肯插在牛粪上?”这论调,这暗喻,让尹泽锦顿时绿了眼。
“婵儿这话,晚上可与朕说,白天不要出去吓人。”
对他的暗讥,萧婵不以为意,眼看棋盘上风云变化,她赶紧补空一手,发现不过几句话的时候,先前的二目差距,已然变成了八目,仍是尹泽锦领先。
气不打一处来,她走棋时,故意将手摸到他的手背上,斜着眸子,看他俊朗的面孔,叽叽笑着调戏。
“陛下,妾身的手,软不软?”这一招,叫美人计,用来让他分心的。
尹泽锦看她一眼,却不中招,“有茧子了。”
萧婵瞪大了眼,急得咬牙,“可恶。”
尹泽锦叹息,摇了摇头,“婵儿还是专心下棋吧,你快输了。”
无所谓的翘了翘唇,萧婵泄气道,“输便输呗,大不了就不睡你呗。反正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放心,尹泽锦,我今日什么状态你也看见了,不过我的能力是不是如此你也一定清楚,这一次你不留情面,也别怪下一次我手下不留情了。”萧婵很无奈,还记得上一次和尹泽锦下棋,是尹泽锦为了留在青竹苑的东苑里,他也是如同萧婵今日这般耍尽了嘴皮子,最后还是输给了淡然的她自己,还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嗯,朕很期待。”尹泽锦从容的喝了一口水。
萧婵哼一声,又笑了,每走一步棋,她都笑吟吟故意摸他手。
“陛下,让几手呗?”
尹泽锦不抬眼,只面无表情地叹息,“已让子那么多了,婵儿还赢不了,怪谁?”
“徒不教,师之过!”
“……”
见他被噎住,萧婵嘻嘻一乐,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哈,“尹泽锦,你家夫人向来以厚脸皮闻名天下,这件事情你上一世就应该知道的,所以即便你把全子让与我,我也是不会客气,直接笑纳的。
两个人嘴上不停,手上也没有停下。
尹泽锦执黑子,稳健如风,姿态优雅。萧婵执白子,飘逸撒赖,悔棋不断。一盘棋在她悔来悔去的时间里,走了许久,仍是未决出最终的胜负来。
不过,如今已误了一些棋道的萧婵,看着这一局,也晓得她的白子已然被黑子逼入了绝境了。中盘几乎投降,左盘被围了大龙,要存活下去相当艰难。
要赢,已是无望。
但萧婵向来不肯轻易认输,还在苟延残喘,“尹泽锦,放水吧,放水吧!容我赢一回。”
她撒娇耍赖,娇声软语,字字句句都是戳向他的身上的“软”,惹得尹泽锦身子发热,并无她想的那样好受,想要她的心情,甚至比她更过不得。喉结滑动了几下,他终是忍不住抬眼,提醒她。
“婵儿,良宵苦短,不要挣扎了……”
“这话该换我说吧?”萧婵微微一眯眼,哼了哼,极邪恶的看着他,“算了,不要你放水了,我今儿一定要赢了你,赢了你!不杀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话音未落,尹泽锦“啪”一声,一颗黑子清脆落盘,“绞杀!”
萧婵一愣,面色僵硬。
她萧婵在下棋方面,甚至自信赢过武昊的,毕竟名师出高徒,好歹她是祖师爷亲自教出来的,只是今天实在心不在棋盘之上,所以尹泽锦只一眼就晓得这棋局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黑子断白,白子左侧全部战死,右侧第二条白子大龙也被他围死。短兵相接良久,一次致命打击就灭了她。
“好吧,我输了。”
看着尹泽锦淡然的眉眼,萧婵脸色难看了,可她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更不会输不起。侧过身子就把事先放在枕头边上的“赌约”拿了过来,摊开在棋盘上,四个角用黑白子压好,只见上面写着。
“尹泽锦与萧婵自愿以一局定输赢,尹泽锦让先,让子一十。萧婵若胜,尹泽锦必须达成萧婵一个愿望,马上实行。尹泽锦若赢,萧婵必须达成尹泽锦一个愿望,不可反悔。双方愿赌服输,苍天为鉴。谁若不愿执行,可趴在地上学狗叫三声。立据为证,绝不食言——泰平一年腊月初六。”
又看了一遍,她瘪了瘪嘴巴,看着尹泽锦,“说吧,我输了,你要我怎样?”
尹泽锦瞄她一眼,手指搭在棋盘上,慢吞吞地收拾着棋子,放入棋盒里,怡然自得的声音极是讨打。
“不急,等朕想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