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夫人正等着给几位王爷、闲王妃行礼。”将军府管家垂着双手过来,跪下磕了三个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慕轲寒一副谦逊模样,热情洋溢地说道:“小王早就听说,老将军府上的女眷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为人仗义英勇。小王给各位夫人准备了见面礼,快请进来吧。”
他的随从端进来五只大托盘,上面摆着五副一模一样的玉镯,从水色上看,通透晶莹,不是俗物。另外,每个盘中还有一面沉甸甸的长生金锁。
他何时准备见面礼的?
云长安真对慕轲寒刮目相看!这小子不声不响,自己一路上全做好了安排,没向她和慕长情、慕云玺透露半点口风。
五位三十左右的妇人鱼贯而入,衣着朴实,略施脂粉,钗环佩饰皆一样。可以猜到是为了迎接她们一行人而特地戴上的,平常估计都不用这些。
想不到,除了云家之外,还有严家女眷不爱红妆爱武装。早知严家人如此,云长安早就会想和她们结交朋友了。
“这是大嫂,这是二嫂,三嫂,四嫂,五嫂……”严伊桓主动向云长安介绍。
“这就是云家小姐?”几名严家妇人向慕家兄弟见了礼,好奇地围住了云长安,“六弟茶不思饭不想,相思入骨的云长安?”
“相思入骨?呵,哈哈……”慕轲寒又大笑起来,两根食指并在一起,大声说道:“几位夫人,云执事与我七弟已定下终身,早就在一起了。”
“什么?长安你……”严伊桓错愕地握住了云长安的手腕,急声问道:“闲王?慕长情?你和他?”
云长安然就明白慕轲寒这小人一路上在高兴什么。严家满门忠烈,一直为云家之事心有不平。若严家人、尤其是严伊桓对她和慕长情之事露出不满之意,慕轲寒就能以此为把柄,让她向慕轲寒低头,听他的话,为他掌控。
“三哥,我想和谁在一起,最后又能和谁在一起,你这么着急什么?”云长安转头看向他,冷冷地说道:“怎么着,三哥是多想严家军与我一起被皇上活埋掉?”
她直接撕开脸说话,慕轲寒有些措手不及,干笑几声,自己打圆场,“你啊,也只有七弟才能容忍你这臭脾气,乱说话。你和闲王妃就在此暂作休息,严将军,请移步清静地方,小王有要事相商。”
“恒王,这边请。大嫂,你带闲王妃与云执事去偏殿稍事歇息。”严将军拱拱拳,佝偻着背,引着慕轲寒往内室走。
“云执事,这边请。”大夫人给钟睿瑶和云长安行了礼,请二人跟着她往外走。
大羿城也下过雪,不过雪没有青州大,薄薄一层,早就化成了雪泥,一堆一堆地扫在院角。刚走到梅园里,只听后面又传来一阵说话声。云长安扭头看,只见是一群将军正往这边走来。
是来给三人见礼的吧?
“正好慕家的龟孙子来了,好好问问他们,为何扣掉军饷,我们严家将士保家卫国,多少人倒在了战场上。他们可倒好,头三年只是克扣,今年是一文钱不给,大冬天让我将士穿单衣,没火烤!若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老子弄死这几个龟孙子。”走在前面的大汉单手扶着佩刀,脚在地上踩得咚咚响。这人下盘极稳,武功练是极霸道类型的。
“刘将军,不要胡说。观星台云执事在此。”旁边有个奴仆大声提醒道。
“什么,观星台的杂毛来了?在哪里?老子今天非要把他扒干净了,吊起来打死。”几名将士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云长安他们。
“刘将军!”严家大嫂厉声呵斥道:“还不闭嘴。”
云长安震惊至极,从河阳到青州,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慕正曦带着观星台到底做了些什么,把名声弄得如此之坏!他是不是疯了?
“几位将军,小女正是观星台河阳大执事,云长安。”她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了几步,抱拳向几位将军行礼。
“女的?”
“女娃娃?”
几位将军都懵了,看着云长安,满眼不信。
“皇帝是不是疯了?弄个女人进观星台?丧气!我盛元国没人才可用了吗?是不是人才全被龟孙奸逆给害死光了?”刘将军大步走到云长安面前,脸色铁青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愤怒地质问道:“你说,你是哪家奸臣家派来祸害我们严将军的?”
“刘将军!你们还不把他的嘴堵上!”严家大嫂急了,马上走过去,伸手就捂他的嘴。
云长安环视几人,脆声说道:“小女,盛京城,云家!云长安。”
“谁?你再说一遍,你是谁?”刘将军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云大军师的女儿!”
“正是!”云长安轻轻点头。
“混帐!无耻!”刘将军当场脾气就炸了,居然挥起一掌,狠狠甩向云长安。
众人大骇,但根本没办法阻止刘将军。他武功极为霸道,脾气上来,像头犟牛,一巴掌狠狠推开了严家大嫂,另一拳狠狠打向云长安。
“云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败类?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你爷爷,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感到耻辱!我今天要替你爹好好教训你这个认贼作父的不肖之女。”
嗷……
白茸茸的狮子从天而降,像白色狂风,狠狠地撞向刘将军。
云长安后退几步,一脸惨白的看着刘将军。她从未想到过原来她接任大执事一职,外人会如此看她。她只是想找到真相而已!她从未想过认贼作父啊!
“她还和慕长情在一起了。”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慕长情也干什么对不他们的事了?
“慕长情建河阳金矿,活埋了八百一十名工匠。从我大羿城也征了一百一十名铁匠。他们世代都是给我们严家军打造兵器的……那畜生……不得好死。”刘将军彻底怒了,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佩刀,指着云长安说道:“你们云家满门忠勇,你爷爷当年为了救下忠臣良将,甘愿受三百铁蒺藜碾压双腿的极刑。你父亲为了给边境将士讨要军饷,堂堂男儿不得不低头,去给朝中那些龟孙洗脚……他们,他们为了天下安宁怄心沥血!你这个丫头,你怎么敢违背他们的志愿,与暴戾龟孙沆瀣一汽,祸害苍生!简直不知廉耻!耻辱,简直是耻辱!”
刘将军说得眼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东面重重叩头,“云大军师,你在天有灵,管管你的女儿,她不能帮着慕家暴君残害忠良啊!”
这是云长安逃出生天以来受到的最大的打击。她以为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以为她找到真相,可以为云家洗清冤屈就行。不管她是不是大执事,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可是世人不这样看,他们会觉得这称呼是她身上最大的不忠,不孝,寡廉鲜耻!她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锤下来,突然间一个哆嗦,像有什么东西拧住了她的背脊骨,让她站不直,她的胃也开始痛,绞得四肢跟着僵硬,脑子里也开始混沌……
似乎是又要发作了!
不,她现在绝不能倒下,她得好好站着!她必须得让面前的人明白,朝她发火,只会给严家军带来灭顶的灾难!
她强忍着浑身的剧痛,悄然用尖刺狠狠扎中自己的指尖。清醒,一定要清醒着,面对即将到来的巨大的灾难。
“带刘将军下去休息,本执事不会把刘将军的话放在心里,更不想传到别人耳中。几位王爷都在这里,尤其是十一王爷,身体虚弱,不可惊扰。严家大嫂,你还是让这几位将军先回去吧。再敬告这里的每一个人,把听到的话统统忘了。若是有一个字传出去,对不起,我帮不了,也救不了。这些话,只是冲着你对我父亲的尊敬才说的。至于本执事是什么样的人,任何人没资格评判!”云长安双手拢在袖中,一边用针狠扎指尖,一边冷酷地说道。
她不笑且严肃的时候,威严气场让人生惧。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过去扶起孙将军,有人去驱赶开围拢来的严府下人。
“严家大嫂。”云长安叫过严家大嫂,轻扶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现在需要严家大嫂扶她一把。
严家大嫂看了她一眼,赔着笑脸说道:“云执事不要往心里去。云大军师出事,几位将军……确实锥心。忠臣良将,惺惺相惜。”
“我懂。大嫂可知暗哨无孔不入,不该说的话不要再说了。给我单独准备一间房,我要静一会儿。”云长安小声说完,拼着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严家大嫂把她带到了后院一间安静的厢房,沏上茶,关门离开。
云长安松懈下来,一口热血直接怄出来,胸口剧痛,左边头部也痛得一抽一抽的。她扶着床柱,慢慢坐下,眼泪一涌而出。
对她而言,被人当场如此痛骂,又何尝不是耻辱?云家人的尊严是不是真的被她给撕光了?她该怎么办?
她慢慢地趴下去,轻轻地唤了声,胖喜……
胖喜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展开翅膀,心痛地抱住了她的脑袋。
“胖喜,我们是不是应该走的?是不是应该杀了瑞帝,杀了姓慕的人,然后走?”她合上眼睛,无力地问道。
庭院里,钟睿瑶双手拢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唇角紧抿到发白。
“闲王妃,我们走大羿城,真走对了。云长安名声已败,她必不敢再与闲王走得太近。王妃不用再担心她了。”侍卫眼中泛着欣喜,压低声音说道。
“谁的主意?”钟睿瑶咬咬牙,扭头看向他。
“王爷派人给天晋帝送信,让他只打开这一条路的关口……”侍卫埋下头,低声说道。
“这样会害死闲王的,你们这些……蠢货。”钟睿瑶的牙越咬越紧,一脚踩住侍卫的脚,愤怒地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云长安会怎么样我不管。但谁让闲王难过了,我就谁难过!告诉父亲,别再管我的事。”
侍卫的头越埋越低,满满都是委屈,“属下不忍看到王妃夜夜难眠,伤心委屈。如今她心绪已乱,王妃击败她轻而易举,不要心软错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