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睿瑶刚刚埋下头,绣花针刚捏紧,林渊冲了进来。
“咦……这是谁啊?”
“来人,有人冲进来了,人呢?”
众姬妾顿时乱了,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轰林渊出去。
“你们先下去。”钟睿瑶拧拧眉,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轻声说道。
大家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向她行了礼,鱼贯而出。罗裳与朱紫若出去的时候,对视了一眼,牵起手,快步往碧菲阁外走去。
“阿范呢?”林渊盯着她看了会儿,视线转开,在她的那些侍婢脸上一个一个地扫过。
“叫阿范出来。”钟睿瑶朝身边的一个侍婢递了个眼色,轻声说道:“你们也退下,把门窗关上。”
“是。”侍婢上前来行了礼,各自离开。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钟睿瑶倒了杯茶,捧到林渊面前,温柔地说道:“先喝口水缓一下,坐下慢慢说。”
“瑶瑶……你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林渊抓下香袋,递到她眼前,急切地问道。
“香叶啊。”钟睿瑶拧眉,接过香袋,打开后,凑到鼻前闻了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这些香叶都是我亲手所制,有提神去毒的功效。战场上死人多,尸体腐败,蛇虫横生,我怕你沾上尸毒。所以赶制出了这些香味给你。你怎么这么问我?”
“瑶瑶你看着我,你这些话,当真?”林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面前拖。
钟睿瑶脸色大变,用力甩开他的手,委屈地得双眼泛红,“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跑来质问我,当真不当真,究竟是为何?”
“因为……”林渊咬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云长安闻到这香叶的时候,似是中毒了。”
“似是?你说似是,是何意?到底是中毒了还是怎么样了?”钟睿瑶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削瘦的肩膀缩起来,微微发抖,一双水眸泪光闪闪地看着林渊,眼睛眨合间,泪珠滚滚而落。
“我看错你了……”她颤抖着,慢慢抬手指向林渊,“林渊你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睿瑶!”林渊往前逼近一步,急声说道:“你让阿范出来见我。”
“为何要找她?你说清原因,我让她出来见你。”钟睿瑶咬咬牙,满脸忿色地说道:“而且你听清楚,见过她之后,你踏出这道门,从此与我再无瓜葛。”
“睿瑶!”林渊握住她的双臂,眼眶胀红,小声说道:“事关重大,求求你,让我见她。”
钟睿瑶深深吸气,大声说道:“阿范,出来见过林将军。”
通往内室的珠帘被掀开,阿范捧着一身新战袍快步出来了,高托到林渊面前,小声说道:“林将军,这是王妃给您亲手做的将军战袍。王妃天天都在焚香祷告,希望将军能早日平安归来,与王妃结为夫妻,从此恩爱相伴。若是阿范有何事做得不对,还望林将军只怪罪阿范一人!”
“不对……怡清王的人从怀恩城关卡过来时,分明有人说看到有一女子同行,从样貌上看是阿范……”林渊盯着阿范,抬手就往她脸上拽扯。
“啊!”阿范疼得尖叫两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林渊连连磕头,“林将军开恩。”
林渊退了两步,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你受人蛊惑了吗?若你因云长安的事疑我,导致闲王与我父亲翻脸,对战事极为不利。你太糊涂了!你反过来想想,云长安此时失踪,对谁的影响最大?云长安……她真的这么值得你们信任?”钟睿瑶哭诉着,扑过去,双拳在他胸口上用力捶打,“你怎能为别的女人疑我?”
林渊刚刚抱紧她,突然胸口锐痛,低眸看,只见钟睿瑶正握着一把短刀,用力刺入他的心口。
“睿瑶……”
“林渊,对不住了。”钟睿瑶看着他,小声说道:“其实,我不爱你,也不爱慕长情,我真正爱的人马上就会登基为帝。为了他的天下霸业,我不惜名节,嫁慕长情为妻。你是一个好男人,下辈子你一定要找一个真爱你的女人。”
话尽,她用力拔出刀子。
林渊紧抓着她的肩膀,双唇颤抖不停,胸口的鲜血越涌越急,很快染适了他的衣袍。
“是宸王?”他的眼睛红得像鲜血浸泡过一般,高大的身子绷得极紧。
“林渊,对不起。”钟睿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今晚即将见分晓,慕长情他赢不了。他的人现在全在漳水,河阳城是空的,全在我的掌控之下。我会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河阳。而我父亲会以云长安之事为契机,说服各位城主归顺宸王,里外夹击,拿下河阳,从此划江与朝廷分庭抗礼。林渊,我会为你建一金玉之墓,每年为你烧纸钱,请人为你做法事……”
林渊的身体慢慢地往下倒,但手依然不肯放开钟睿瑶。他倒下的时候,眼睛也没合上。
钟睿瑶跪坐下去,抱起他的头,手掌轻轻地给他合上眼睛,小声说道:“林渊,我是要当皇后的人。他已经许了我后位。天下女子,以后位为尊。我要当最尊贵的那个女人。没有女人比我更聪慧,更有大志向。云长安是个好对手,但是她天真,幼稚,不配做我的对手。她此时已经死了,我令人断她双腿,斩她双手,毁她容貌。任何与我作对的人,挡我前路的人,我都不会让她活着。”
林渊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王妃,现在怎么办?有人看到了我姐姐,慕长情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假阿范上前一步,担忧地问道。
“没关系,撑过今晚,大局必定。宸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云长安自以为她能帮到慕长情,她没想到,正是她成了我们击败慕长情的武器。”钟睿瑶把林渊放平,没再看他一眼,“阿珠,你让人把他抬出去,丢远一点。”
“是。”阿珠立刻往后走去,不多会儿,带了两个侍卫进来,抬着林渊就走。
想必没人会猜到背后藏着这么大的隐情!钟睿瑶的下嫁,原本就是慕正曦的计谋。钟睿瑶这把尖锐的刀子,直接刺进了慕长情的后背。
钟睿瑶洗净手,把匕首收好,慢慢走到了妆台前,盯着铜镜看了半天,小声说道:“皇后,这位置永远只会是你的,你永远只会站在最强的男人身边。”
外面的墙根下,朱紫若十指紧塞在嘴里,死死咬住,已有血珠顺着手指流下……
夜色渐深,如墨染透的天空里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不见。
碧菲阁里很静。
各个姬妾所住的小院里也不闻人声,大家还在紧张地缝制衣袍。
在东院中,两道纤细的身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往外溜。她们走的是云长安常常偷溜出去的小路。
“我去看看林渊是否还活着,你去给王爷报信。”罗裳把令牌塞给朱紫若,小声说道。
“怎么去呀,我不知道路。”朱紫若满头大汗,双手一直在发抖。
“他们在漳水,你骑马去,一直往东走。”罗裳说道。
“哎呀,姐,你去。我去看看林将军是否活着。若他死了,我就去若城等你,我们两个跑远一点。”朱紫若把令牌反塞给她,拔腿就跑。
罗裳静了静心,掉头往城门方向奔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办法跑去漳水报信,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但她知道一件事,若留在这里,那真是死路一条。钟睿瑶要当皇后,就不会让知道她与林渊的事的人活下来。
扑通……
突然,她看到了小白狮!它正从巷子里的高墙上跳下来,摇着尾巴朝她看着。
“过来,过来!”她眼睛亮了亮,飞快地撕下了一片衣布,咬破手指,匆匆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飞快地跑到它面前。
小白狮挥爪就要打她。
“去给你主子。”罗裳试探着把白布交给小白狮。
小白狮飞起一爪,直接把她拍开,但爪子还是抓住了那片白布,转身往城外奔去。
罗裳被这一巴掌拍得胸口血肉模糊,昏死过去。
漳水郡。
慕长情独自站在大营后面的山坡上,凝视着远方。
马上就要开拔,继续往前进军。十一年了,十一年让天下知道他的存在,让瑞帝不再幻想掌控他的生死,还能接义父出地宫,好好安葬母亲的尸骨。
他想往前,但是云长安的生死未赴,却让他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他牵挂着那个小女人,害怕她正在吃苦头。
“闲王殿下。”怡清王带着两名随从快步过来了,远远地就朝他拱起拳头。
“怡清王。”慕长情转身看向他。
“闲王,我们是否在此休整一天?毕竟大夏国的人还对这里虎视眈眈,若我们就此离开,他们会不会马上反扑?”怡清王指着郴西郡说道。
“严家军不会想丢掉漳水,按原计划。”
“严家军不可信。”怡清王摆手,“那个严伊恒,为了云长安大闹营寨,一看就不能重任。”
腾……
小白狮从山坡下跃了上来,摆了摆大脑袋,咬着一块血书走向慕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