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搜搜。”弦筝沉着脸,在山洞里搜了一圈,到了山洞外。
黑漆漆的林子,空气里飘浮着浓烈的腥臭味,火把的光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切。死去的马鼓着眼睛,四蹄早已僵硬。他踩踏而行的那些侍卫也早已冰凉。
云长安她还真的原地消失了!
弦筝很冒火!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云长安居然凭着苏洛山河图找到了暗河所在,跑了!
“没有活人,也不见云长安。连树上都找过了,别说活人了,连活着的鸟都没有一只。”侍卫们把山洞和附近的灌木丛翻了个底朝天,回到了他身边。
“尾鱼带着人从东边突围,打了半个时辰就撤了。估计就是那时候云长安带人走的。之前那些手段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让我们不相信她真的会跑。”一名黑甲卫走上前来,左右看了看,焦虑地说道:“属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到渭水边才为上策。”
弦筝觉得古怪,总觉得云长安就在附近。他举着火把,四处看了一圈,越看心越不安。
“给本国师烧了这里!”突然,他停了下来,把火把往地上一名侍卫身上杵去。
想扮死尸混过去?那他就烧得这些人不得不跳出来!
但是被大雨浇了两天一夜的人和马,身上还有盔甲,怎么烧得起来?他用力杵了好几下,火把灭了,一片叶子也没点着。
“找死!”他有些气急败坏了,举着剑就往下狠刺。
侍卫们效仿他,挥着剑就想行凶。
就在此时,一株大树上突然亮起了火光,一团一团,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像挂满了灯笼。
“那是什么东西?”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些火光,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是让你们跪下叫爹的东西。”云长安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响起来。
弦筝猛地扭头看向山洞。
声音就是从山洞的方向传出来的!这时一角白裙在山洞里一飘而过!
“果然没走!”弦筝掉头就往山洞扑去,“也好,本国师亲手擒下你。云长安,你能有多大本事?这些小把戏早早收起来……”
他话音未落,突然双脚被拽住,猛地往后拖。
“话真多,蠢东西。”云长安的讥笑声再度响起。
弦筝低头看,他踩到陷阱了,绳套套住了他的脚!他挥剑斩去时,绳套猛地往上提,把他带到了半空中。
那些趴在地上的尸骨突然翻开,被他们困在这里的河阳军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弦筝还是上当了!
他明明知道事有蹊跷,还是没忍住踏进了这里。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多疑却又冲动,自负不肯认输。云长安故意来回折腾他,就是想让他心浮气燥,忍不住要来云长安面前亲手拆穿她、击败她。
弦筝太想一鸣惊人、太想出人头地,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了!他的野心不允许他总是向女人低头示弱。在佳后那里,他毫无办法,那是因为佳后是凤鸣族人,而云长安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野丫头。他不想让这个野丫头一个劲地在他的眼前撒野!
云长安骑着白狮落于他的面前,飞快地对着他连射两箭。
当然了,她的箭术确实烂透了!别说射中他,就连沾到弦筝的衣角都没办到!弦筝斩断了绳子,落到地上,双手持剑,盯着云长安看。
“你刚刚躲在哪里?”他眯了眯眼睛,火光落在他的双瞳里,闪过一抹魅色。
这个男人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种魅色,与佳后如出一辙。想来是凤鸣族人都会的魅惑之功吧?
云长安又举起了弓,笑着问:“你管我躲在哪里!”
弦筝冷笑,突然间抱剑扑向云长安。
“傻子。”云长安又骂了一句。
弦筝扑到她面前时才发现古怪,他的箭刺空了!云长安和他的距离,不是他看的那样近!那一树的火团烧得四周热汽蒸腾,一切像虚境一般。他再转身,发现自己彻底踏进了云长安为他布下的阵法里!
“来呀,抓我呀。弦筝,现在是我困住你了。”云长安清脆骄傲的笑声从四周朝他冲了过来。
“你困住我又如何,没有我的命令,外面的黑甲军不会后退半步,你依然出不去。”
“弦筝,凤鸣族的人不应该这么恶毒,也不应该这么蠢。你和佳后真是丢尽了你们凤鸣先祖的脸呢!”云长安的声音陡然近了。
弦筝看到四周都有云长安骑着白狮的身影,无法判定哪一个才是真的。
“苏洛山河图看上去可美?闻上去可香?你的这些染成绿脑袋的侍卫,好像都变成木头不会动了呢!”
云长安骑着白狮慢慢走近,盯着困在阵中分不清方向的弦筝冷笑。
弦筝这次没说话。
云长安捉了很多鸟,另三个方向都洒了许多让鸟儿厌恶俱怕的草药,鸟只能往弦筝所在的方向飞。那么多鸟飞过去,弦筝必会打下来看个究竟。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心烦。再以苏洛山河图为饵,让他动心。
“苏洛山河图太珍贵了,你觉得我不会在上面动手脚。”云长安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的黑衣卫,唇角轻扬,“但我和我身边的人命更重要,图算什么?等你倒下了,我能把你扒个干净,连头发都剃光,何况图?你觉得我是吓唬你,给你的侍卫头上染的颜色都是吓人的把戏。可是,那东西是真有用的,只是得在加热的情况下,才会奏效。我这一树火灯笼,怎么样?好看吗?等我和长情哥哥站到盛京城高高的城楼上时,我要弄很多这样的火树灯笼,照得全天下都暖融融的。”
弦筝的头开始晕,双眼开始发花。他握紧剑,另一手去摸图。
“想困住我,你就得先求老天爷让你活下去。我的这些丫头们,已经把刀举得很高了呢。”云长安话音落,弦筝扑通一声栽到了地上。
“可以了吗?”云丫握着刀,想冲上去。
“装的,让他趴着吧。”云长安拦住了云丫,扭头看向众人,“只有他们来的那条路上防备最弱,他把人差不多都带来了。但他为人谨慎,外面一定还有伏兵接应。所以大家不要轻敌,一定要听我安排。”
“军师放心。”将士们对她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纷纷抱拳应声。
“至于……”云长安看着躺在地上的还未能好起来的将士,轻声叹息,“怎么办呢?不能全带出去啊。”
“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们吧。”云丫想了想,难过地说道:“总有人能活下来的。”
“等弦筝彻底晕过去,带着他开路。”云长安拧拧眉,轻声说道:“大家都看一下,还活着的,都带走。”
“啊?”大家楞住了。
二三百人,怎么带?
“难吗?”云长安问道。
众人不出声。
“所以要带出去!河阳闲王麾下,不放弃一个可以带走的人。”云长安拍了拍白茸茸的脑袋,小声说道:“事在人为,我们尽力。若路上再有折损,还望兄弟们原谅我。”
“军师!”众人激动地围上来,小声唤她。
“大家换装。九鲟,尾鱼,带上弦筝。”云长安朝众人抱拳,冷静地说道:“下山之后有肉吃,大家坚持住!”
“全听军师安排。”大家飞快地散开,把黑甲卫的盔甲扒拉下来,换到自己身上。
数十件盔甲已经够用了。九鲟和尾鱼把彻底昏死过去的弦筝捆紧,抬着往前走。
“抓住云长安了,国师受伤,你们守在此处不要乱动,等慕长情上勾。”到了出口处,尾鱼大叫了一声。
旁边有脑袋冒出了出来,半信半疑地朝他们看。
九鲟一箭射出……
厮杀如此凶猛惨烈,将士们浑身浴血……
——
下山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一晚一晚,又一晚。
云长安一行人在山上撑了整整三天。弦筝醒了,用力挣了挣手臂,看着云长安的眼睛里全是杀气。
“想杀我?”云长安有气无力地朝他笑了笑,趴在白茸茸的背上,疲惫地说道:“我现在没力气杀你,你也别想杀到我。”
“云长安,我小看你了。”弦筝又挣了两下。
“你一直小看我。”云长安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朝前面看,“我长情哥哥这时候应该也有胜利的消息了吧?河阳铁骑战无不胜!”
“等着瞧。”弦筝冷笑。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云长安飞快地抬头看,只见从远处狂奔来了数百匹烈马,不像河阳兵马。
慕轲寒这搅屎棍来了!
云长安烦躁至极,暗中握住短刀,只要慕轲寒敢动手,她就一刀插死这搅屎棍。
“哎呀,我弟妹怎么弄成这样!”慕轲寒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脸关切地跑过来,亲切无比地来扶她,“快,你们快过来保护闲王妃。”
他搞什么鬼?云长安盯着他,一言不发。
“我是来助长情一臂之力的。那妖后居然用百姓为盾,可恶!弟妹放心,此次,我决意要与长情同心协力,要还天下太平!”慕轲寒挥舞手臂,激动地大呼小叫。
“弟妹,让我背你吧。”慕轲寒吼完了,见云长安不理他,于是弯下腰,热情地要抱她。
云长安突然觉得胃里难受,对着他的脸就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