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谢绝了冯叔的邀请,晚饭就简单煮了泡面,吃了些大家拼凑起来的榨菜和面包。宋清明被铠伊和严格一顿挤兑,端着餐盒坐在床边精神萎靡地闹食欲不振,铠伊又把他给自己的牛肉干拿出来分享给大家,看着他心疼地冒火的眼神,忍笑忍得脸颊发酸。
由于炉火烧了一个晚上的水,又做了晚饭,屋里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同学们散场回了宿舍后,严格不知从哪里找了两个液体瓶子,灌了些开水,递给铠伊和另外两个女生,让几个人塞进被窝里暖一暖,而她自己却没有。
铠伊虽然正对着凉被窝发怵,觉得这个滚烫的瓶子的确是个好东西,可看到严格自己没有,就又把瓶子递给她,说:“你怎么没有?我不用了,你自己暖暖吧。”
没想到严格没接,铠伊烫得又赶紧把瓶子扔在自己床上,看着表情冷淡的严格,心里生出些感激。心想,严格大概就是这么一种人,面冷心热。
炉子已经封上,严格检查了一边烟囱,确定没有地方能泄露出来煤烟,才关严房门准备上床睡觉。铠伊有点不放心地问:“严格,咱们要不要把窗户开一条缝?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你想冻成冰棍?就这门窗,想封严都不可能,放心吧,中不了煤气。”严格没回头,仔细把炉子上面的铁板盖好,才回到床边。看到铠伊的瓶子还在被子上面,说:“还不赶紧放进被窝里,冷了还顶什么用。”
铠伊只好把那瓶子塞进被窝里,上铺那个叫萌萌的女生有些疑惑地问道:“严格,你怎么不暖一下,不嫌凉么?”
“我习惯了,不怕冷。”严格只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被窝确实够凉,铠伊钻进去,保暖裤也没敢脱,依然半天不敢伸直腿。
她端着一本书,看着严格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裸露着双腿就进了被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想这是怎么修炼的,在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度的屋子里竟能如此坦然自若。
北风呼啸了大半夜,铠伊瑟瑟缩缩地起钻出了被窝。
一开门,寒风扑面而来,令人呼吸都噎了一下。铠伊不由得用手护住自己的脸,却忽然看到外面已经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周围的山已经是茫茫一片,枯树灌木和荒草都被大雪覆盖,在初升的太阳光下,整个世界银装索裹,晶莹剔透。
和城市的大雪过后不同,这里的雪没有车水马龙的践踏,因此也没有一丝污迹和凌乱,而是一种没有任何踪迹的圣洁与宁静。
铠伊惊喜地叫了一声,顾不得寒冷,跑进院里大喊了几声:“下雪啦,大家赶快起来看啊!”
男生宿舍窗户上的简易窗帘掀开,趴上去几个脑袋,同时发出一声惊叹:“卧槽,这么大雪!”
这时,屋里也传来惊呼,一个女生端着脸盆,叫嚷道:“在屋子里面,脸盆里的水竟然结了冰!”
这时,山路上蹒跚走来两个身影。走近了看,原来是冯老师和一位六十岁多岁年纪的老人。
冯老师看到铠伊等人都已经起床,就指着那老者介绍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大厨,负责给咱们做饭,你们就叫冯大爷吧。”
原来,之前住宿的学生都在附近的一个农户家里吃饭,一个月交付一些钱或者粮食。
如今,支教队的到来,加上冬天学生住宿的人较多,冯书记提议让学校办食堂,并指派了村里会做菜的一个伙夫过来。说等晴天就去镇上要经费,现在先由村里垫付。
说是垫付,其实就是冯叔从自家家里拿来些米面油和土豆红薯大白菜。村里有些人家也主动让学生来学校的时候捎来一些食物。
一间空房临时作为食堂,墙角的台子上堆满了各种口粮。房子前几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锅灶也都是新建的,看起来还算整洁。
早饭做的挺简单,就是地瓜粥加些馒头小咸菜,用白菜嫩叶切细丝凉拌了一些小菜,虽然吃起来有冰镇的效果,但是口感还是挺不错的。
铠伊吃的还算可口,心里奇怪,之前在学校食堂花样繁多的菜式自己都没有什么胃口,如今这些称得上简陋的粗茶淡饭却吃的香甜。想了想,觉得宋清明说的有道理,此时的心境不一样了吧。
那些喘不过气来的压抑郁闷,如今都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深山之中消失殆尽。不过三天而已,发生的那些事已经如前尘往事一般,不经意间,丢到脑后去了。
铠伊十分庆幸自己能报名参加支教,不然永远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与世隔绝,清净安逸的地方。这样想着,寒冷也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了。
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王老师,铠伊忽然想起来那些离家近些的寄宿学生还有一部分今天上午赶到,可是外面已经大雪封山,大概要等雪化了才能来吧?
可当铠伊在办公室准备今天课程的时候,竟然发现几个学生浑身是雪的从外面走来。铠伊吃了一惊,问:“你们这是从多远的地方赶过来?附近的村子吗?”
没想到几个孩子说他们是从距离这里十几里外的村子过来的。
铠伊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么大雪,山路肯定很滑,不危险么?”
“还好吧,有家长送了我们。路上遇到了王老师,他把我们护送到平坦的地方,又去接其他同学了。”一个带着羊皮帽子的男生说道,他叫王晓智,是一个叫碧桃村的地方过来上学的孩子。
外面传来冯叔的声音:“昨天晚上冷不冷?炉子没有灭火吧?今天下这么大雪,我让老五帮王老师去接娃娃们了。”
又听到宋清明问道:“王老师什么时候去的?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以为这么大雪家远的学生不来了呢,王老师去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们一声,一起去呀!”
“你呀,摸迷了路大家还要去找你,尤其是这种大雪天气,山路都看不见了,你去不得。”冯叔呵呵笑着。
“啊呀,我都忘了,冯叔,咱们昨天下的套是不是没用了,这样的天气,大雪把套都给埋上了吧?”宋清明大惊小怪,惹的同在一间办公室的严格嘀咕道:“这个宋清明,在校园里这样大呼小叫上山下套子抓山鸡,万一被那些调皮好动的同学听到,这心又该飞了。”
铠伊看了严格一眼,笑了笑说:“这个没心没肺,昨天直唠叨怕同学们营养不良,要抓山货给咱们打牙祭。”
严格鼻子里嗤笑一声,说:“是怕你营养不良吧?你看我们几个都比你结实。就你,瘦的这样,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没有一点脂肪储备真是撑不住的。”
铠伊笑起来,说:“哪有那么夸张了?我不过是骨架小,还是有点脂肪的。”
这时候,冯老师笑嘻嘻地从屋外探进头来,说:“严老师,这样吧,上午第一节语文课你上吧,王老师可能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好的,”严格答应一声,冯老师的脑袋从门口缩了回去。
“严格,为什么总是王老师去接学生,冯老师不去?”铠伊想起昨天就是王老师跑去接孩子,今天这样的天气,还是他一个人去接。
严格把手里的书在桌子上磕了磕整齐,抬起头来想了想,说了句:“大概用不了两个人吧?”
后来,铠伊知道了,王老师是外面调过来的,而冯老师就是红崖村冯姓一族的人。
镇上只是说让王老师和冯老师两个人负责学校,并没有明确规定主次。而冯老师大概仗着自己是红崖村的人,凡事都想独揽,而王老师不争不抢,只是埋头学校的工作,包括主动去接送学生,甚至还在周末的时候翻山越岭去家访,调查学生的家庭情况,兢兢业业,一心扑在了这所小学的教育上。
王老师的学历据说是正规师范,可是他并没有留在镇上或者去其他不这么闭塞的地方教学,而是来到了这深山之中,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铠伊心里对这个王老师升起来一种崇敬,觉得一个人能把功利之心放下,完全不顾前途与未来,守住一份淡泊的心,在这种看不见出路的地方一心教学,是十分可贵的。
上午铠伊教的是五年级的英语课,来的这些支教人员,并没有英语专业的,只有铠伊自己业余时间英语过了六级,因此这个英语教学的任务就交给了她。
孩子们的英语并不好,五年级的水平,还不如城里三年级的程度。提问了一些孩子,发现发音还都是错误百出。
铠伊只好重新整理的教材,决定从头开始,一点点的纠正孩子们已经形成的错误发音。
一堂课下来,并不是很顺利,铠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领读和讲解,整个上午,四年级和五年级各自上了一节课下来,嗓子就有些嘶哑了。
下午是三年级的音乐课,铠伊喝了一杯水,轻轻咳了咳,心想,原来讲课比唱歌还费喉咙。
宋清明虽然一直念叨着抓兔子山鸡,可讲起课来却毫不含糊。他不但声音洪亮,而且旁征侧引,天马行空,把书本内容结合自己渊博的文史知识,不但孩子听得入迷,就连坐在教室后排听课的冯老师都听得目瞪口呆,赞叹不已,视宋老师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的才子,说到底是天都来的,比县城特级教师的水平还高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