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带着女友回到济州后,就住进了医院。她每天失眠,经常哭泣,有时候还会有自残的想法,医生检查后诊断为重度抑郁症。
留在红崖村的孩子虽然是和别人所生,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经常睡梦里叫着儿子的名字,王老师知道,她虽然恨那段过往,但是母子亲情却是无法割舍的。
可是,如果想把孩子从冯家手里要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可能,冯家父子已经判刑,只剩下一个孤老太太和孙子相依为命,怎么又忍心把他们唯一的血脉夺回来呢?
王老师看着女友日渐消瘦的面庞,心疼的无以复加。小雨,他轻轻地叫着只有两个人之间才称呼的昵称,小雨每天都要服用一些抗抑郁的药物,这些药物有镇静作用,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小雨,”他喃喃地叫道,沉睡的人没有反应,也许是药物让她的心中有了安宁。离开了大山,小雨好像脱去了一层陌生的外壳,那个粗糙的妇人模样渐渐抹去,隐约有了往昔的倩影。
王老师觉得欣慰又心酸,一番遭遇让两个人失去了整个青春的光阴,还留下了终其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伤痛。从此以后,自己要做的,就是守护,守护着身边这个脆弱的人。
铠伊看着这对饱受摧残的苦命鸳鸯,心里感到不忍,在病房的外面,她忍不住问王老师:“案情进展怎样了,除了冯叔父子之外,这个案件还有什么人参与么?那个团伙到底查出来没有?”
“小雨的记忆还在恢复中,医生说现在还不太适合去追问她这些,以免受到刺激造成病情反复,再等等吧。而且这次的病,和她父亲的死有关,她就是突然受不了打击才病倒的。”王老师神情有些哀伤。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不幸了。”铠伊唏嘘。
“她父亲就她一个女儿,非常疼爱她,在小雨失踪后,就一直寻找,公司也很快破产。在寻找小雨未果后,听到一个消息说人可能不在了,就突然发病,送到医院后诊断为脑溢血,当天晚上就去世了。小雨这次回来,并不知道她父亲不在了,原来的家也已经被银行收走,她是从姑姑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再看到她父亲的遗像后就晕倒了,醒来后就神志不清。”王老师向铠伊说起他们回济州后的一些事情,连连叹气。
因为被拐卖并生了孩子,小雨的一些亲戚也都对其避而远之,只有王老师一个人照顾她。
“那些亲戚原来都没少被小雨的父亲帮衬,孩子都在小雨父亲的企业里上班,甚至家里买房都是小雨父亲给的钱,后来她父亲的企业出事,被银行催贷,却没有一个人肯帮助,那时候我和小雨刚毕业,东奔西走能帮上的忙不过是杯水车薪,再后来企业就被强制执行,拍卖,偏偏在这个时候小雨又出事,几件事一起发生,她父亲就承受不住打击,去世了。”
王老师摇了摇头,说:“那时候我都像做梦一样,之前一直幻想能和小雨重逢,可是找了那么久都没有音信,我都绝望了,辛亏有你们,不然我这辈子可能永远找不到她了。”他的眼睛潮湿起来,眼圈也发红。
在铠伊将要离去的时候,王老师忽然跟铠伊说:“如果你的同学将来还有去红崖村的,麻烦你请帮忙打听一下那个孩子,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小雨她,可能放不下那孩子。”
铠伊听了,使劲的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王老师对他女友的感情毋庸置疑是非常真挚的,能够对自己的女友和别人生的孩子有这样的关心,一是出于对小雨的爱,再则也是体现了他的善良。
告别王老师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小雨依旧沉睡,铠伊就没有让王老师叫醒她。
铠伊告诉王老师严格等几位老师还在红崖村,自己会写信询问孩子的消息,并且让他们送去一些钱和物品。
王老师一再向铠伊表示感谢,说自己和小雨已经够麻烦她了,现在又因为孩子再让铠伊费心,感到十分的不安。
铠伊只好跟他说自己一直和严格保持联系,并且一直关注着孩子。
铠伊觉得,毕竟那孩子是因为自己才离开了母亲,失去了疼爱他的爷爷,还有亲生父亲,而且可能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买些衣物寄过去,让严格给他送去,并且送去一些钱。
严格在信里说冯婶不再大门紧闭,有时候还会让孙子叫自己一声老师,小孩子已经能说些简单的话语,并且越长越可爱了。
听到这些,铠伊愧疚的心才稍稍有些缓解,心里暗自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小雨的儿子到天都来读书,还可以安排他和自己的母亲相见。
铠伊看了看手机,没有宋清明的未接来电,甚至一个信息都没有,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这不像宋清明的做派,自己一个人在酒店,他是无论如何也应该打电话告知自己他在哪里,以及什么时候回来。
在酒店的前台,铠伊把提前订好的另一间房住宿押金交上,在回房间的路上给宋清明拨打电话,对方却无法接通。
铠伊有些担心,就发信息给宋清明,让他看到信息后第一时间给自己回电,并且告诉他已经为他订好了房间,房卡在前台,回来后可以直接取了回房间。
白天小雨的事一直在铠伊脑海里萦绕,她洗漱好躺在床上开始想小雨的遭遇,不由得想起自己高三那年,被绑架,然后父亲的公司也遭遇资金链断掉被催贷。
她无法猜想那些绑匪当初拿到钱之后会不会放了自己,还是会像对待小雨那样。
想到这里,铠伊不由得后背发冷。
当初父亲还没有失去自己,就差点在银行大楼的楼顶想不开,如果这些遭遇都加在一起,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铠伊不由裹紧了被子,觉得小雨的遭遇和自己当初发生的事情有些相同,只不过自己比她幸运。想到这里,就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韩卫东对女儿深夜来电有些诧异,在电话里紧张地问铠伊还好吗?五一放假回家不回?铠伊说自己现在就在济州,明天就能返回齐都,母亲惊喜的接过电话,说:“你个死丫头,我还以为在外面乐不思蜀了,到济州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直接回家来?”
铠伊说了济州电视台的事情,说以后可能要经常到济州来,到时候也可以直接回家一趟。
“太好了,你爸爸正念叨你呢,这两天睡觉都长吁短叹的,想闺女还不好意思说。”说着,母亲轻轻笑了起来,旁边是父亲嗔怪的声音。
铠伊不由得弯起嘴角,父母的电话好像是定心丸,每每通一次话,就能感到父母对自己浓浓的爱。
挂了电话,铠伊又给宋清明打了一个,还是无法接通。
白天周主任只说让宋清明去帮忙,可没说帮什么忙。在天都那次,周主任去洗手间的路上,用手掠过宋清明屁股的一幕在铠伊脑袋里一闪而过,铠伊惊了一下,又突然笑自己疑神疑鬼,这样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朋友的身上。
不知何时,铠伊沉沉睡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她拿起手机,发现宋清明仍然没有回信息,就迅速洗漱完准备下楼去宋清明房间看看他是否回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宋清明的来电。
“你昨天晚上没回来?”铠伊问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现在哪里?”
宋清明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我已经到酒店了,就在我房间里,你起床了吗?”
铠伊的心缓缓放下来,有些气恼地说:“你几点回来的?昨天怎么不给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和那周主任共度春宵了。”说完最后一句,铠伊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宋清明没有说什么,又沉默片刻,说:“我等着你,收拾完了给我打电话。”
铠伊有些奇怪,宋清明的情绪有些怪怪的。但她没顾得上多想,就迅速收拾好东西到宋清明的房间去找他,回家的想法让她感到兴奋,毕竟已经半年没有见到父母了,甚至春节都是让他们两个人孤零零过的。
宋清明的房间虚掩着,似乎是为铠伊留着,推开后,发现宋清明衣着完好地躺在床上,看到铠伊后就迅速坐了起来,低着头,好像在刻意躲闪铠伊的目光。
铠伊走过去,打开了墙壁上开关,灯光下,她忽然发现宋清明的面颊有些青紫,嘴角也有些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