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铠伊吃惊地问。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难道周主任让宋清明帮忙去打架?还是在回来的路上遭遇抢劫?
“没什么,昨天喝多了酒,不小心摔了一下,手机没电,也没办法打给你。”
宋清明说着,挡开铠伊伸过来的手,说:“别动,没事的。”
铠伊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块新的毛巾,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浸湿,拿过来递给宋清明说:“敷一敷吧,冷毛巾消肿快,”又嗔怪道:“把我自己扔在这儿,你跑去喝酒,还喝的酩酊大醉,可真行!”
宋清明咧嘴笑了笑,说:“下次不会了。”
不知为什么,铠伊总觉得宋清明的神情有些奇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是冷淡,还好像夹杂着一些阴郁。
大概是宿醉不舒服吧,铠伊没有多想。
当宋清明听铠伊说要回齐都的时候愣了片刻,最后有些无力地问道:“今天必须回去吗?”
“必须回去!”铠伊答道,“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我爸妈了,而且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和他们一起过春节,难道你不想回家,不想你妈还有三姐吗?”
“······”等待铠伊的是沉默。
铠伊回头看,只见宋清明把毛巾覆盖住整张脸,用手掌捂住,一动不动。
济州到齐都,不过一百公里的距离。铠伊和宋清明在长途汽车站买了车票,就坐上了赶往齐都的大巴车。
齐都的春天显得生机勃勃,郊区到处是绿油油的春色,这是一座安逸又忙碌的城,到处是来来往往忙着播种或者收获的人。
半年没有回家,铠伊的心情有些激动。父亲是不是每天都在企业忙碌,妈妈是不是经常一个人在家,自己不在家了,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花费半天的时间炖排骨做红烧肉给自己吃,那她每天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间呢?
铠伊想:自己不在家的时间,父母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呢?这些问题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竟会突然想这些,自己的心境难道已经变了?变得优柔寡断,像那些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多愁善感?这是为什么呢?
一路上,宋清明一直没怎么说话,好像昨晚没有睡好,他一直把脑袋搁在座位的靠背上闭着眼睛,即使车子偶尔颠簸,他也没有睁开眼。嘴角的伤痕有些明显起来,脸颊上的青紫还是能看出来,不过肿胀稍微消减了些。
铠伊觉得宋清明的伤痕大概不是醉酒那样简单,加上他今天的情绪这样反常,就忍不住问道:“宋清明,你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下车后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现在不舒服么?”
宋清明微微动了一下,说:“没事,只是脸上擦伤了点。”他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对铠伊的关心,感到受宠若惊而叽叽歪歪,只是欠了欠身子,又不动了。
“那,你妈还有三姐看到你的脸伤问你怎么办?你说是喝酒摔的,她们会不会责怪你?”铠伊对宋清明的反应有些沉不住气,就找着借口跟他说话。
“嗯,我不见她们。”
宋清明的话一出口,好像又觉得自己失言了,紧接着解释道:“免得她们问东问西,过段时间回来一样的。”
“这么久没有回来,你过家门而不入?那你今天晚上住哪儿?”铠伊问道。
“住老宅,正好好久没有去过了。我今天去怀旧,怀念一下以前的日子。”宋清明沉吟一下答道。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有家不回,三姐前段时间不是还打电话问你五一放不放假了?你这次回去不去看她呀?”铠伊觎了一下宋清明的脸色。
“不去了,我有些累,今天不想见任何人。”宋清明脸上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哦,那你既然累了不想见人,就应该从济州直接回天都去的,还跟我回齐都来,老宅这么久没住过人,被褥肯定都没法盖了。”铠伊想起那空无一人有些阴森的老宅,嘴里嘀咕道。
“没事,我都习惯了,以前无家可归的时候,还住过网吧和场子呢,有床铺总比睡凳子强吧。”宋清明依然不睁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地答着铠伊的话。
可不是么,前天还睡了沙发呢。
只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睡在哪里,酒店的房间,被子都没有扯开,显然宋清明回来的很晚,甚至是早晨才回来的吧,铠伊心想。
铠伊看了一眼宋清明脸上的伤痕,愈发觉得昨天晚上宋清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子很快到了齐都车站,铠伊不想让父亲来接自己,就没有告诉他下车的时间。下车后宋清明和铠伊坐上公交车,车子路过学校,两个人看着昔日的校园以及学校门口那些来来往往的少年男女有些感慨。八壹中文網
铠伊想,这些人当中是不是有当年的自己、若薇以及宋清明?是不是也有孟璐那样张扬又跋扈的女孩子?她看了一眼宋清明,发现他也怔怔地看着学校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么。
在自己家附近,宋清明陪着铠伊下了车。铠伊邀请他到自己家吃饭,宋清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看看我这张脸,你爸爸还不得认为我是个惹是生非的流氓坏蛋,对我就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他站在那里目送铠伊进了小区,就转身走了。
家仍旧是温暖的,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天不落地到厂子里去,而是在家等着铠伊回来,甚至还帮着妈妈在摘菜。
看见铠伊回来,急忙放下手里的油麦菜说:“哟,我说去接你,偏不告诉我下车时间,让我在这里听你妈轮番唠叨。”
妈妈则揽着铠伊的肩膀一脸痛惜地说:“瘦了,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去支教的地方太苦,饭都吃不饱?”
铠伊则答道:“确实是挨过饿,但是吃的东西绝对是纯绿色食品,都是那里的老乡自己种的,土豆、地瓜、大白菜、萝卜······”
铠伊扳着手指数在红崖村的食物,听得母亲目瞪口呆,感慨不已。
“这无肉不欢的,也能靠着萝卜白菜活半年?”铠伊妈妈疑惑道。
“这有什么?如果早生二十年,还跟着吃树叶呢!”爸爸在旁边说道。
妈妈白了一眼,抢白道:“吃树叶也不过就那么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又不是都靠吃树叶长大的,净翻那些没用的老黄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孩子啥时候吃过那苦?”
“是是是,我说错了。”爸爸举手投降,然后对铠伊说:“你看看,就这样子,我不过顺口说了一句,换来的是一大堆等着我,我觉得你妈现在好像要更年期了。”
一句话更加惹恼了妈妈,她横起眼睛说道:“我说韩卫东,你说我更年期,我怎么觉得你才不正常了,原来的时候,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是起码不这样净戳人心窝子,你看看你现在,什么话不能听,你就偏说什么话。”
铠伊看父母虽然拌嘴,但却像是打情骂俏,另类的秀恩爱,不由得看了看两个人,母亲本来是没有白发的,现在发根已经一片花白,父亲的白发本来就不少了,现在倒是看不出比原来多到哪里去。
铠伊心想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老了,现在他们还齐心协力给自己做好吃的,将来有一天,是要靠自己照顾他们的。
吃饭的时候说起原来曾经想侵占自家企业的东升集团,妈妈哼了一声,说:“那个集团有见不得人的内幕,外面有很多人在传,这个李东升的发家史不那么光彩,听说上面有人要彻查,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肯定会遭报应的。”
话没说完,被父亲制止住,说她:“女人家,你知道什么?别跟着外面的人瞎传,上面查不查的,这都是保密的事情,怎么会让你知道?”
妈妈被父亲抢白了几句,说:“这不是在家里吗,我又没有到外面去说,人家都这么说,怎么会是没有的事,当年那李东升差点害的咱们家破人亡,我说说又怎么了?”
眼看着又要起争执,铠伊急忙夹了一块排骨说:“妈妈,我这么久不在家,你的厨艺也没有退步,反而又精进了,太好吃了。”
“是吗?看看我女儿,多会说话,来,好吃就多吃点。”说着,妈妈一连给铠伊的碗里夹了好几块。
李东升就是三姐的前夫,当年宋清明就是在他旗下的几个非法场子打工,据说还出过人命案子。
后来,他父亲因嗜赌成性,挪用了一笔资金而被牵连,被人催债时在胡同口差点被人绑走,所以这种人如果被查,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恶到头了。
铠伊知道父亲不让妈妈乱说自有他的道理,就跟着父亲劝道:“爸爸不让你出去说,估计是怕打草惊蛇,你想想,要查一个人,绝对是保密的,这是纪律,怎么可能被人到处宣扬?”
妈妈听铠伊也这么说,想了想便说:“也是,我女儿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已经开始查了,就没必要保密了吧?”
“嗯,是这个理,但是也不能出去乱说。”爸爸抿了一口酒,拿筷子点了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