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没有女主人，我一向不喜欢打理内宅之事，赵氏主动提出要帮忙，我便应允。”
“因她与我算是一同长大，下人们误以为她是侍妾，我只是没有澄清罢了。”
“以前府中没有女主人，没必要澄清。”
“后来你来了，最初我们……”
顾庭轩说到这里，便停下来看向苏九歌。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能听不明白他后面想说什么吗，他们两个关系最恶劣的那段时间便是赵氏最得意的日子。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怪我咯？”
说罢她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
“怪我，是我没查清楚就误解你，让你受委屈了，小九。”
他指的是误诊有孕那件事，苏九歌关注的重点却在‘小九’这个称呼上。
小九？
她摇摇头，想甩掉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这是外公外婆平时对她的称呼，听了二十几年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顾庭轩叫怎么那么别扭呢。
有点肉麻……
“王爷为何突然向我解释这些？”
一句话成功将顾庭轩后面想说的话全部噎回去了。
心情郁闷地望着她，这个女人，是故意装傻吗？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竟然还不懂。
苏九歌也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王爷不觉得这些解释太过牵强吗？”
“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到王府，默认下人们揣测你们的关系，而且从不澄清。”
“自古渣男都这么做。”
“渣男？”顾庭轩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这是现代词汇，他一个古代人听不懂，古代渣男应当怎么说，苏九歌想了一会儿。
“就是，陈世美。”
“陈……”顾庭轩感到十分窝火。
“说陈世美也不准确，负心汉？衣冠禽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总之差不多吧，王爷自己意会。”
眼见着她每说一个词，顾庭轩的脸色便黑一分。
“原来在你心中本王是这种人？”他咬牙。
“难道王爷看不出赵氏对你的心思？”
顾庭轩很想回一句“难道你看不出本王对你的心思”，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憋回去了。
凭什么要他主动剖白心意，今晚他说的已经足够多，结果竟只换来一句“渣男陈世美”的评价。
哼。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想听她说几句好听的，怎么就那么难？
他当然清楚赵氏对自己的心思，只是……
“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赵氏曾被人掳去青楼，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往下说，苏九歌心中一惊，这才是留她在煜王府的真实原因吧。
“王爷倒是有情有义，我明白王爷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让我放她一马吧。”
“倒也不必这么迂回，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跟我解释这么多。”
“从今往后只要她老实本分，不再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我便不会拿她怎么样。”
“王爷想让她做侍妾也好，侧妃也好，随您的意。”
一番话说完，苏九歌径自回房去了。
独留顾庭轩一人坐在那里心情复杂。
他的确有心想让她放赵氏一马，可他解释这些的本意并不在于此。
苏九歌的确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原本很温馨的气氛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时隔多年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心中五味杂陈，又开心又伤感。
同时还有些感动顾庭轩愿意为他做这些。
可是他后面解释的那些事却将这些感动硬生生驱散。
这么久以来，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她解释与赵氏的关系。
哪怕不解释也无所谓，毕竟从她来到天齐，赵氏就生活在王府。
可是他偏偏说了那番话。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去找赵氏算账回来后解释。
赵氏曾被人掳去青楼，应当是他们想一辈子隐藏的秘密吧，如今轻而易举便说出口。
不就是想要她理解赵氏的难处，放她一条生路么。
卖惨。
她曾遇到过不测，是害人的理由吗？
这个世上活得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她苏九歌又不是圣母，做不到那么宽容大度。
而且她本就已经放赵氏一马，天知道当时她有多想割破她的喉咙。
就算赵氏没有直接害死翠雪，可是她却是令雪儿蒙冤的罪魁祸首。
这比直接害死她更可恶。
谋害皇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身上，一向做人坦荡的雪儿怎能接受这些？
苏九歌手中捏着那块云锦料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脸。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她没注意到门口一闪而过的月白色衣衫一角。
没睡多久，天已大亮，她挣扎着坐起身。
“姐姐醒了？”
六儿已经等待多时，翠雪姐姐不在了，以后所有事都由她来做。
伺候苏九歌洗脸漱口，然后给她挽发。
以前这些事都是翠雪做的，房间内很安静，苏九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一红。
六儿还没学会挽复杂的发髻，弄了好半天也没做好。
“我自己来吧。”
苏九歌从她手中拿过梳子。
“姐姐别生气，六儿一定尽快学会。”
事情没做好，六儿急得面红耳赤，一听苏九歌要自己来，更是懊恼自责。
“你还小，慢慢来，先去准备早饭吧。”
六儿应下。
她手中握着梳子，半晌没动，镜子里的脸忽而变成翠雪的。
“小姐又在发什么呆？早饭快凉了。”
“小姐今日又赖床，日头都晒屁股了。”
“小姐，小姐，听说抱月楼近来又出了新菜式，咱们出去逛逛？”
……
她总打趣雪儿小小年纪就如此爱唠叨，以后会嫁不出去。
如今却总是想起她唠叨过的所有话，恨不能听她再多念叨几句。
她一下一下梳着长发，心思飘出很远。
不只是六儿不会绾发，她也不会。
除了昨夜给雪儿扎的那个小包子发髻，她只会扎马尾。
头发绾不好，心中愈发烦躁，索性三两下扎了个马尾。
瞧着倒也干脆利落，英气十足。
撂下梳子，准备起身出去，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
身后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
“莫要出去惹人笑话，我来帮你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