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江远亭按了门铃,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打开门,对江远亭很恭敬。
“先生,您来了。”
季方晴不是傻子,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远亭:“你把这里买下来呢?”
江远亭点点头:“送你的礼物。”
她以为江远亭只是带她回来看看而已。
季方晴心里很感动,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当时从这里搬出去的时候,她还大哭了一场。
“谢谢你。”
“先进去。”江远亭带她往里面走。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连种的花花草草跟记忆里都是一模一样。
季方晴跟江远亭进了别墅里面,她看到里面的布置也没变动,保持得很干净,不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
“你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里面都没变?”
季方晴走到吧台柜附近,上面摆放着从前她跟家里人的照片。
她跟妈妈搬走的时候,没带走多少东西。
季方晴一直以为这些会被新主人扔掉。
她珍重地拿起一张张照片看,自从爸爸走后,她都不敢回忆爸爸的样子,但此时他的模样在照片中很鲜活。
江远亭没回答她的话,带她上楼。
楼上靠着左边有一间卧室,门上挂着一块粉色的牌子,晴晴的房间。
她看到上面的字迹,瞬间泪崩,这是爸爸亲手写上去的。
季方晴推开那扇久违的门,粉粉嫩嫩的公主房,墙上挂着她从小到大的写真。
她的卧室同样很干净,一尘不染,应该经常有人打扫。
窗台上一个老旧的风铃在叮当作响,她走近,打开书柜最上层的抽屉,里面还有好几个日记本。
当时离开的时候太伤心了,把这些都忘了,后来她还想要是被人看到就太糗了。
她把日记本拿出来,字迹从稚嫩到成熟,现在看从前的东西尴尬又好笑。
江远亭很了解她的喜好,难道是偷看过她的日记本?
她忍不住偷看他,他对她的卧室貌似很熟悉,应该没少过来。
季方晴将抽屉中的日记本又放回抽屉中,走到书柜的方向,在里面翻动着高中的教材,发现里面竟然夹着一个笔记本,她对这个笔记本有些印象。
是她高中的时候急性阑尾炎住院的时候,温雅不知道从谁那里抢了个做了笔记的笔记本给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翻看笔记本上面的笔记,字迹跟江远亭的很像。
这是温雅在高中的时候把江远亭给校园霸凌了?
“江先生,这是你的吗?”季方晴歉意地笑问。
江远亭接过笔记本,上面是他上学时期唯一做过的笔记,他通宵写好的。
第二天温雅为季方晴在班上搜刮笔记本,他理所应当地贡献了出去。
他翻到最后一页,写着几个字——雨霁方晴,我生欢喜,江远亭。
“嗯,你有没有看完?”
季方晴被江远亭问得有点囧:“其实我妈妈找了辅导老师给我补习漏掉的课程,所以我只看了一点点,没有看完。”
江远亭将笔记本重新放了回去,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我给你的东西,都要认认真真的看完。”
他很少这么霸道。
季方晴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走到窗边,拨动着上面的风铃,这个风铃是她很小的时候,爸爸从深山寺庙给她带回来的,说是开过光,跟随着它的声音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季方晴小时候信以为真,睡觉也把它抱在怀里,以为能跑到美梦里面去。
如今再听风铃声,清脆响亮纯净,也许爸爸的心愿是希望她活得正直而自由吧。
所以爸爸送她风铃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绣着代表正义自由的千鸟花和她名字的护身符,好丑,据说上面的千鸟花和名字都是爸爸亲手绣上去的。
护身符后来在山上露营的时候掉了,她当时还挺开心的,终于可以不用带在身上,让温雅笑话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丑丑的护身符是沉甸甸的父爱,她鼻子酸涩起来,却没有哭,只是看着风铃轻声说:
“我很想我爸爸。”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几乎没有跟人说过这样的心情。
“我对他最后的印象是他浑身都是血,临死前跟我说话的时候口里也在冒着血,我当时不害怕,只想找医生救他,直到我爸爸死了,被一群人抬走。
我一个人坐在一滩血上,突然觉得好恐怖。
我是不是不孝女?呵……”
她苦涩地笑了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觉得他恐怖,比鬼片还恐怖。
他死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梦里是他临死前的样子。我身上满身沾着他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爸爸说南城的天是黑色的,可我觉得是红色的,说来也奇怪,一般人应该会很恨杀父仇人,但我好像不一样。
我不敢去恨他们,我怕我恨上了别人,就会连累我妈妈。
如果不是妈妈不适应国外的环境,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回国,宁愿做个缩头乌龟。”
如果她没有回来,这辈子可能无法与他重逢吧。
想到这里,她庆幸自己回国。
季方晴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说出来,心里轻松很多:“又跟江先生分享了一件伤心事呢。”
江远亭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没说什么宽慰的话。
他眸光看向窗外的风景,秋末冬初的时节,开着很大一片三色堇,这是城市里比较常见的装饰花。
但这片花海很特别,没人打理过,开得肆意而猖獗,在凋零的枯景中欣欣向荣。
“爸爸很爱种花?”
“是呀,家里的花都是他种的,因为妈妈爱花,所以他说退休后做家里的园丁。”季方晴也看到了那片花海。
它们野蛮生长了好多年,如今更加烂漫。
说完发现江远亭又在无形中套近乎:“你叫得真顺嘴。”
江远亭低眉,清冷的视线注视着她:“我今天第一天上门,不应该讨老人欢心?”
他说得好像爸爸还在,季方晴笑:“我看你对这里很熟,以为你常来。”